雨下了整整一周。平江路的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倒映着两旁店铺暖黄的灯光。花店里的除湿机全天候工作,但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湿润的花香和隐约的霉味。
周五傍晚,雨暂时停了。天空是混沌的灰白色,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落下雨来。我们正准备关店,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林薇,刚从大理回来。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她放下行李箱,“有些事想跟你们说。”
我们请她到音乐室坐下,泡了热茶。窗外,天色迅速暗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
“大理很美,”林薇喝了口茶,缓缓开口,“王杰和欣悦的客栈,肖薛晨的音乐,还有那些我在古城遇见的、慢慢生活的人。”她顿了顿,“但我想说的不只是这些。”
她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我采访了小晨三天。不只是聊音乐,也聊生活。那个孩子……”她摇头,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他经历过那么多,但眼里没有怨恨。我问过他,恨不恨那个骗他的人,恨不恨命运。他说不恨,因为恨改变不了过去,只会毁了现在。”
音乐室里很安静,只有录音笔里隐约传来的电流声。
“他还说了件事,”林薇翻着笔记,“是之前没跟你们提过的。在来大理之前,他在深圳被骗光所有积蓄后,曾经想过……放弃。”
这个词她说得很轻,但我们都知道它的重量。
“他在海边坐了一夜,”林薇继续,“看着海,想着爷爷,想着那把吉他。
老李的手指在膝盖上收紧。陈倩轻轻按住他的手。
“小晨说,音乐对他来说,最开始是爷爷给的念想,后来是谋生的工具,再后来……是活下去的理由。”林薇的嗓音有些哑,“但现在不是了。现在音乐是他连接世界的方式——不是索取,而是给予。他说,每写一首歌,就像在黑暗里点一盏灯。不一定能照亮多远,但至少能让自己看见路。”
她关掉录音笔:“这些我都会写进报道里。但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工作。”她看着我们,“我想……为小晨做点什么。不光是报道,是实际的帮助。”
“我们正在筹备一个小型的音乐分享会,”老李说,“等他准备好,邀请他来苏州。”
“还不够,”林薇摇头,“我想成立一个基金,很小的那种,就叫‘春日音乐基金’。不资助成名音乐人,就帮助像小晨这样——有才华,有坚持,但缺乏资源的年轻人。不给他们钱,给他们机会:录音的机会,演出的机会,学习的机会。”
这个想法让我们都愣住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突然,”林薇说,“但我在大理的三天,看到了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在酒吧唱歌,在街头卖艺,在客栈打工。他们有才华,但缺乏被看见的渠道。‘春日’的理念是发现日常之美,那为什么不把这个理念延伸到音乐领域呢?”
她越说越激动:“不是要做大,就是做点实事。比如每年资助一两个音乐人录一张EP,或者在‘春日’的空间里办几场原创音乐会。预算不大,但意义很大。”
我们沉默了很久。这个提议很突然,但仔细想想,它和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一脉相承——不是追逐宏大,而是珍视微小;不是拯救世界,而是照亮角落。
“我们需要想想,”最后我说,“也要问问小晨的意思。他是第一个可能受益的人,但他的想法很重要。”
林薇点头:“应该的。我下周还会去大理,亲自跟他说。”
她离开后,我们坐在音乐室里,很久没有说话。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像是天空在思考。
“你们觉得呢?”老李先开口。
“理念是好的,”陈倩谨慎地说,“但执行起来会有很多问题。怎么选人?怎么确保公平?资金从哪里来?”
“林薇说她可以解决前期的资金,”我说,“她有些积蓄,也想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
“但‘春日’不能变成慈善机构,”婓说,“我们的核心还是花店和音乐室,是日常生活。”
“对,”我同意,“所以如果做,必须是小规模的,低调的,和我们的日常融合在一起的。比如音乐分享会,我们本来就计划要做。基金只是让它更系统一些。”
讨论持续到深夜。最后我们达成共识:原则上支持林薇的想法,但必须慢慢来,从小处着手,随时调整。最重要的是,保持“春日”的初心——真诚、踏实、连接。
第二天,我们给王杰和肖薛晨打了视频电话。
我们把基金的想法说了,然后问肖薛晨:“小晨,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基金,你愿意成为第一个被支持的人吗?”
屏幕里,肖薛晨沉默了很长时间。雨夜的光线下,他的表情看不太清。
“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很感激。但我想……我想靠自己的努力。不是骄傲,是……我想证明,即使没有特别的帮助,像我这样的人也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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