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持续了整整两周。最后一个周日傍晚,当最后一位参观者离开美术馆,“春日角落”安静下来。鲜花换了一茬又一茬,留言卡片收集了厚厚的三大本,乐器的弦被无数次拨动,照片墙前有过数不清的驻足。
我们站在这个即将被拆除的临时空间里,心里五味杂陈。两周来,这里见证了太多——老人的回忆,年轻人的梦想,陌生人的故事。而现在,它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舍不得拆。”张和轻声说,手指拂过花架上的一盆多肉。
“但必须拆,”老李说,“美在于它的短暂,在于我们知道它会消失,所以才更珍惜。”
刘馆长带着工作人员进来,看到我们的表情,温和地笑了:“是不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有点。”我承认。
“正常,”他说,“但记住,展览会结束,但影响会延续。”他递给我们一个文件夹,“这是两周的参观数据和分析报告。‘春日角落’的观众满意度和停留时间都是最高的。”
我们翻开报告。数字很漂亮,但最打动我们的,是附在后面的几页手写笔记——是美术馆实习生记录的参观者反馈片段:
“一个中年男人在留言墙前哭了,他说想起了去世的妻子,她最喜欢花。”
“几个大学生在这里坐了一下午,讨论要不要一起组个乐队。”
“一个外国游客说,这是他在中国看到的最有温度的艺术呈现。”
“一个小女孩问妈妈,以后能不能每周都来。”
合上文件夹,刘馆长认真地说:“我想代表美术馆正式邀请你们——‘春日’可以成为我们的长期合作伙伴。每年春季,我们都想做一个生活美学相关的活动,希望你们能参与。”
这个邀请比展览本身更让我们惊喜。
“我们……我们只是个小花店和音乐室。”婓有些不确定地说。
“但你们有最宝贵的东西——真实。”刘馆长说,“在这个时代,真实就是最稀缺的艺术。”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们愿意。”老李代表我们回答。
拆展工作持续到晚上八点。我们把鲜花分给了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乐器搬回音乐室,照片小心地收进相册。留言墙上的卡片被一张张取下,按照日期顺序整理好。最后一共是四百七十三张,每一张都是一个故事。
刘馆长送我们到门口:“回去好好休息,下周来找我,我们详谈合作。”
走出美术馆,苏州的夜晚清凉如水。平江路上的游人如织,灯笼的暖光映在石板路上。我们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花店门口,看见店里还亮着灯——是陈哥和晓丽姐,他们准备了简单的晚餐,在等我们。
“怎么样?累坏了吧?”晓丽姐迎上来。
“累,但值得。”陈倩说。
我们在店里坐下,吃着热乎乎的饭菜,才感觉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疲惫里,有一种充实的满足感。
“你们知道吗,”陈哥说,“这两周店里的生意特别好。很多客人说,是在美术馆看到你们的展览,特意找过来的。”
“真的?”张和眼睛亮了。
“真的,”晓丽姐点头,“还有人问能不能报名学花艺,说想像你们一样,把美带进生活。”
老李若有所思:“这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也许可以开一些简单的体验课程。不是专业的教学,就是分享。”
“对,”婓赞同,“像展览那样,不是教技巧,而是分享感受。”
我们边吃边聊,思路越来越开阔。展览不仅给了我们一个展示的平台,也让我们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不是要扩大规模,而是要深化连接。
深夜,大家都散了。我和婓回到住处,却没有立即洗漱休息。我们坐在阳台上,看着平江路的夜景。
“这两周像一场梦。”婓说。
“但梦醒了,我们还在。”我握住她的手,“而且知道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她靠在我肩上:“有时候觉得,生活真是奇妙。如果我们当初没有鼓起勇气开始,如果在大理没有遇见王杰和小晨,如果没有陈哥介绍刘馆长……任何一个环节改变,都不会有今天。”
“但所有的‘如果’都没有发生,”我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这大概就是命运——不是注定的结果,而是一连串的选择,和选择之后遇见的人。”
第二天周一,花店和音乐室重新正常营业。但明显感觉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上午来的第一个客人是展览上见过的——那个想学吉他的程序员。他真的买了把吉他,来请教老李怎么开始。
“我报了个班,”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老师教的都是技巧,我想学的是……像你们展览里那样的,用音乐表达感受。”
老李想了想:“这样吧,每周三晚上,音乐室有个开放时间。你可以来,我们一起玩,不讲太多理论,就从感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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