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南京紫禁城,坤宁宫。
周皇后坐在西暖阁里,面前摊着三本账册:一本是内承运库的岁入账,一本是后妃岁用账,还有一本是她这两个月新设的“慈善司”用度账。
算盘珠子在她指尖清脆作响。窗外冬雨绵绵,殿内炭火温暖,但周皇后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娘娘,”贴身宫女秋月小心地端来参茶,“歇会儿吧,都算了两个时辰了。”
“不对,”周皇后放下算盘,指着慈善司的账册,“这里不对。十月十五日,拨给育婴堂的三百两银子,记的是‘采买米面药材’。可育婴堂管事的回报里,那日只收到一百八十两现银,其余说是折算成了棉布——但棉布的市价,比账上记的贱了三成。”
秋月听得一头雾水:“娘娘的意思是……”
“有人吃了差价。”周皇后冷冷道,“一百二十两银子,在账上走了一圈,就少了三十六两。这还只是一笔。这两个月,慈善司经手的银子有八千两,若笔笔都这样……”
她没有说下去,但秋月已经白了脸。
“娘娘,这、这可是后宫用度,牵扯的都是各宫娘娘的体己人,查起来恐怕……”
“正因为是后宫用度,才更要查。”周皇后端起参茶,却没喝,“陛下在前朝推行新政,多少人盯着,就等着找出错处。若后宫先出了贪墨丑闻,那些言官会怎么说?会说‘齐家治国平天下,陛下连家都治不好,何以治国’?”
秋月不敢接话了。
周皇后看着窗外的雨,想起半个月前皇帝对她说的话:“婉容,这场仗,不只在辽东打,也在南京打,在后宫打。”
现在她明白了。这场仗,比她想的更难打。
“秋月,去请张太后来。”
“现在?”秋月一愣,“娘娘,太后那边……”
“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关于六宫用度。”
半个时辰后,仁寿宫。
张太后——天启皇帝的遗孀,崇祯的皇嫂——正在佛前诵经。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但因多年寡居,气质沉静得如同古井。
周皇后行礼后,将账册的疑点一一禀报。
张太后听完,闭目捻着佛珠,良久才道:“皇后查这些,是陛下的意思?”
“是臣妾自己的主意。”周皇后坦然道,“但陛下说过,后宫要稳,不能给前朝添乱。”
“稳……”张太后睁开眼,目光如镜,“皇后,你知道‘稳’字怎么写吗?‘禾’在‘急’上。意思是,庄稼要慢慢长,急不得。你现在查这些账,就是在急。”
“可贪墨之事……”
“后宫几百年,哪年没有贪墨?”张太后打断她,“管事太监克扣一点,宫女嬷嬷抽成一点,这是规矩。水至清则无鱼,你把水搅得太清,鱼就要跳出来咬人了。”
周皇后抿紧嘴唇:“太后,这不是一点。两个月,八千两银子,若按三成算,就是两千四百两。这些钱,本该是给孤寡老人、弃婴病患的活命钱。”
“那又如何?”张太后淡淡道,“皇后,你心善,是好事。但你要明白,这紫禁城里,心善的人,往往活不长。”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推心置腹的告诫。
周皇后沉默片刻,忽然问:“太后,若是陛下在此,会怎么做?”
张太后手中的佛珠停住了。
她看着周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陛下……陛下会查。但陛下查的时候,手里一定握着刀。皇后,你有刀吗?”
周皇后想起皇帝给她的那枚私印——不是玉玺,是一枚刻着“坤承运化”四个字的金印。皇帝说,必要时,可用此印调动内官监的部分人手。
算刀吗?她不知道。
“臣妾明白了。”周皇后起身行礼,“谢太后教诲。”
走出仁寿宫时,雨下得更大了。秋月撑着伞,小声问:“娘娘,还查吗?”
“查。”周皇后声音不大,但坚定,“但不是现在查。秋月,你去内官监,把这两个月所有经手慈善司用度的太监、宫女的名单,还有他们的人际关系,悄悄理一份出来。”
“娘娘要做什么?”
“先看清这潭水里有多少鱼。”周皇后望着雨幕,“然后再决定,是喂饵,还是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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