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头,袁崇焕按剑而立。
城下三里,清军大营的炊烟如林。蒙古包、牛皮帐篷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八旗各色旌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时而传来战马的嘶鸣和女真语的呼喝声。
这位曾经的辽东督师,如今脸上满是风霜。关宁铁骑三日夜兼程,终于在昨日赶到通州,堪堪抢在建虏合围之前入城。一万两千骑兵,加上通州原本的三千守军,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督师,探马来报。”副将祖大寿快步走上城楼,压低声音,“建虏主力已至,估摸不下五万。皇太极的中军大纛也到了,就在北面那座土山上。”
袁崇焕眯眼望去。土山上,黄色龙纛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刺眼。旗下隐约可见一群人,似乎在指指点点,观察城防。
“皇太极亲自来了。”袁崇焕喃喃道,“他是真想一口吞了通州,再直扑北京。”
“督师,咱们守得住吗?”祖大寿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通州城小而墙矮。城墙高不过两丈,周长不足十里,许多地段的墙砖都已风化剥落。城内粮草倒是充足——这里是漕运枢纽,官仓里堆满了南来的粮食。但守军太少,城墙太破,面对五万八旗精锐,怎么看都像是以卵击石。
袁崇焕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身看向城内——街道上,士兵们正在搬运滚木擂石,百姓在军官指挥下往城墙上送水送饭。虽然人人面带忧色,但秩序井然。
“守不住也得守。”袁崇焕说,“皇上把通州交给咱们,就是让咱们在这里拖住建虏,给北京争取时间。多守一天,北京就多一天准备。”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而且……皇上和以前不一样了。”
祖大寿一愣:“督师是说……”
“你没发现吗?”袁崇焕道,“这次圣旨,没有催咱们速战,没有责备咱们失地,只是让咱们‘能守一天是一天’。皇上……好像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了。”
正说着,城下忽然响起号角声。沉闷的号角如同大地深处的呜咽,一声接一声,从清军大营的各个方向传来。
“他们要攻城了。”袁崇焕拔出佩剑,“传令各门,准备接敌!”
同一时间,北京城正陷入一种诡异的忙碌中。
安定门外大校场已经空了一半——孙传庭将两万七千京营兵分成了三班,轮流上城墙驻守、训练、休息。剩下的人则在工部官员和徐骥的指挥下,日夜不停地加固城防。
徐骥站在正阳门城楼上,手里拿着一张草图。这是他根据泰西棱堡原理设计的“三角敌台”示意图——在城墙拐角处增筑凸出的三角形炮台,可以交叉火力覆盖城墙下的死角。
“徐大人,这……这行得通吗?”工部派来的一个主事满脸狐疑,“我大明城墙两百年来都是这样,突然要改……”
“正因为两百年没改,才让建虏钻了空子。”徐骥头也不抬,“你看嘉靖年间的庚戌之变,俺答汗的骑兵就是利用城墙死角逼近,用钩索爬上来。若是当时有这种敌台……”
他指着草图上的火力覆盖范围:“每座敌台配三门佛朗机炮,交叉射击,城墙下五十步内,无人能近。”
主事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就按徐先生说的办。”
两人回头,看见李明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城楼,身后只跟着王承恩。
“陛下!”徐骥和主事连忙行礼。
“起来。”李明走到城墙边,看着下面忙碌的工匠和民夫,“进度如何?”
徐骥汇报:“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这三处最要紧的城门,敌台地基已经打好,正在砌砖。预计……还需两天才能完工。”
“两天太慢。”李明皱眉,“建虏随时可能到。”
“陛下,已经是日夜赶工了。”主事苦着脸,“砖石、石灰都缺,工匠也不够……”
“缺什么就去找。”李明转身看他,“砖石不够,就把城里那些废弃宅院的墙拆了。石灰不够,就去西山拉。工匠不够……”
他顿了顿:“让顺天府贴告示,凡是会砌墙、会木工、会打铁的,全部征召。工钱加倍,粮食管够。”
主事领命而去。
李明这才对徐骥说:“你做得很好。但光有敌台不够,火炮也得改。”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简单的示意图:“这是朕想的‘霰弹炮’。把火药和铁砂、碎瓷片装在一起,打出去就是一大片,专对付密集冲锋的骑兵。”
徐骥接过图纸,眼睛越睁越大:“这……这想法妙啊!只是炮管得加厚,否则容易炸膛……”
“所以得试验。”李明说,“你去军器局,找最好的工匠,先造几门试试。记住,要快。”
“臣明白!”
徐骥匆匆下城去了。李明这才长出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已经两天没怎么合眼了,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事情:城防、粮草、军械、人心……
“万岁爷,您该歇歇了。”王承恩小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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