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周延儒府邸。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周延儒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和田玉镇纸,眼神晦暗不明。
对面坐着温体仁,还有几个御史言官。气氛压抑。
“周阁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年轻御史激动地说,“孙传庭在军营里大肆清洗,已经抓了上百人!徐骥在城墙上胡改乱造,说什么泰西棱堡,简直荒唐!还有那个宋应星,一个举人,居然敢在文华殿开作坊,成何体统!”
“还有更荒唐的。”另一个御史接口,“皇上居然重用太监算账!那张彝宪算什么玩意儿?也配和士人并列?”
温体仁轻咳一声:“诸位稍安勿躁。皇上……也是为国事着想。”
“为国事?”年轻御史冷笑,“温阁老,您真这么想?皇上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哪一件合祖制?哪一件合圣人之道?重用匠户,宠信太监,擅改城防……这分明是……”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没说出口的话:这分明是昏君所为。
周延儒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皇上年轻,被奸佞蛊惑,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他放下镇纸,看向众人:“但如今建虏压境,国难当头。咱们做臣子的,当以大局为重。有些事……等打退了建虏再说。”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现在不动你,是因为还有用。等仗打完了,咱们再算账。
“周阁老说得是。”温体仁第一个附和,“眼下最要紧的是守城。皇上既然信那些奇技淫巧,就让他们试试。成,是皇上圣明;败……”
他笑了笑,没说完。
众人心领神会。成,功劳是皇帝的;败,罪过是孙传庭、徐骥那些人的。到时候清算起来,名正言顺。
又议了一会儿,众人告辞。周延儒独自坐在书房里,许久没有动。
管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老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在德胜门遇刺了。”
周延儒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皇上如何?”
“昨天下午,刺客放了一支弩箭,擦伤了皇上的脸。人当场就服毒自尽了。”管家顿了顿,“箭上……刻着一个‘周’字。”
周延儒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栽赃。**裸的栽赃。
“谁干的?”他问。
“不知道。但锦衣卫在查了,王承恩亲自督办。”管家声音更低了,“老爷,要不要……早做准备?”
周延儒闭上眼睛,良久,才缓缓睁开:“不必。这个时候,越动越可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那个曾经急躁、多疑、容易被左右的年轻皇帝,如今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遇刺之后居然能压住消息,不动声色……这份城府,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崇祯?
“也许我们都看错了。”周延儒喃喃自语,“也许他之前的昏聩,都是装的。”
管家没听清:“老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周延儒转身,“备轿,我要进宫。”
“这么晚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表明心迹。”周延儒冷笑,“有人想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我偏要让他看看,什么叫君臣一体。”
乾清宫里,李明正在看张彝宪新送来的账册。
王承恩匆匆进来:“万岁爷,周阁老求见。”
“这么晚?”李明挑眉,“让他进来。”
周延儒进殿后,二话不说,撩袍跪倒:“臣周延儒,叩见陛下。”
“周先生请起。”李明放下账册,“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周延儒没有起身,反而重重磕了一个头:“臣……是来请罪的。”
“哦?何罪之有?”
“臣听闻陛下昨日遇刺,刺客所用弩箭上刻有‘周’字。”周延儒抬起头,老泪纵横,“此必是有人蓄意栽赃,欲离间君臣!然臣身为首辅,不能为君分忧,反使宵小有机可乘,臣有罪!”
李明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不得不说,周延儒是个好演员。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涕泪俱下,若是从前的崇祯,恐怕早就感动得亲自扶他起来了。
但李明不是崇祯。
“周先生言重了。”他淡淡地说,“朕知道不是你。若是你,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周延儒一愣。
“起来吧。”李明示意王承恩扶他,“朕若是连这种离间计都看不破,也不配坐这个位置了。”
周延儒站起身,擦着眼泪,心中却翻江倒海。皇帝这话……是信他,还是不信他?
“刺客的事,朕自有计较。”李明岔开话题,“倒是朝中近日有些议论,说朕重用匠户太监,擅改祖制。周先生可曾听闻?”
周延儒心中一凛,连忙道:“此等荒谬之言,陛下不必理会。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只要能守住北京,什么法子都可用。”
“周先生能这么想,朕心甚慰。”李明笑了笑,“既然如此,朕正好有件事要麻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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