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日,天还没亮林家人就起来了。
苏氏做了最丰盛的早饭——粟米粥熬得稠稠的,里面加了林实昨天摸到的几个河蚌;还烤了芋头,特意挑了几个最大最甜的。
“都多吃点。”她一边盛粥一边叮嘱,“今天要见外人,精神头得足。”
林崇山已经能正常走路了,只是还不能干重活。他特意换上了最整洁的一身衣服——虽然也是破旧的,但洗得干干净净,补丁也缝得整整齐齐。
“爹,您腿刚好,还是坐着吧。”林晚扶他在窝棚外的石头上坐下。
林崇山摆摆手:“没事,今天得站着见人。咱们林家虽然落魄了,但不能丢了礼数。”
林坚林实林朴三兄弟也收拾得利利索索。林实甚至用溪水把头发梳了梳,虽然没梳子,用手指也勉强捋顺了。
阿木起得最早,天没亮就去溪边洗了脸,还特意刮了胡子——用那把短刀的刀刃小心地刮,虽然刮得不太干净,但看得出来用心了。
“我阿叔,太阳出来就会到。”阿木看了看天色,“他从寨子过来,要走一个时辰。”
林晚把准备好的交易物品摆出来。二十件陶器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旁边是捆好的麻绳,还有一小筐昨天刚挖的野山药——这是苏氏提议加的,说是见面礼。
太阳完全升起时,远处山林的小径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汉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有风霜刻出的皱纹。他穿着彝人传统的对襟褂子,腰间佩刀,背上背着个背篓。步伐稳健,眼神锐利。
跟在后面的就是阿木。他腿伤还没全好,走得有些慢,但尽力跟上阿叔的步伐。
林家人集体站了起来。林崇山往前走了两步,抱拳行礼:“贵客远来,有失远迎。”
那中年汉子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林崇山,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林家人。目光在林晚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大概没想到这群汉人里还有个年轻女子。
“阿木说,你们是流放来的。”他开口,汉语说得比阿木流利,但带着浓重的口音,“我是他阿叔,叫我岩坎就行。”
“岩坎兄弟。”林崇山从善如流,“一路辛苦,请坐。”
岩坎没有立刻坐,而是围着营地走了一圈。他看得很仔细:看他们搭建的窝棚,看新挖的防御沟,看菜园里幸存的那片菜苗,看堆在一旁准备建围墙的木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陶器上。
“这些,是你们做的?”他拿起一个双耳锅,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看胎体和釉面。
“是我女儿带着做的。”林崇山示意林晚上前。
林晚行了个礼:“岩坎叔,您好。”
岩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惊讶:“女的会做陶?”
“我们汉人讲究男女都能学手艺。”林晚不卑不亢,“做陶不难,用心就能做好。”
岩坎没说话,又拿起一个带盖的罐子,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又试了试盖子的严实程度。然后他做了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动作——把罐子举起来,轻轻摔在地上!
“哎!”林实惊呼出声。
陶罐落在松软的泥地上,滚了两圈,完好无损。
岩坎弯腰捡起来,再次仔细检查,终于点点头:“结实。”
林晚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在测试陶器的坚固程度。
“这些,怎么换?”岩坎开门见山。
林晚看向林崇山。林崇山示意她来说——既然陶器是她主导做的,交易也该由她谈。
“岩坎叔,我们初来乍到,不懂彝人的规矩。”林晚很诚恳,“您看这些陶器值什么,您就给什么。我们最缺的是铁器,但别的也行——粮食、种子、皮毛,都可以。”
岩坎没立刻回答。他走到陶器堆边,一件一件地看。拿起灯台时,他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这个,做什么用?”
“灯台。”林晚解释,“插松明或者油灯,底下稳,不容易倒。”
岩坎试了试,确实稳当。他沉思片刻,从背篓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把铁斧。斧头不大,但看得出来是精铁打的,刃口磨得锋利,木柄握感舒适。
第二样是一口小铁锅。锅不大,只够两三个人用,但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珍贵了。
第三样是一小袋盐。用兽皮袋子装着,大概有两斤重。
第四样是几张鞣制好的皮毛——有兔皮,有鹿皮,还有一张不大的狼皮。
“这些,换你们所有陶器,加麻绳。”岩坎说,“行不行?”
林晚心里飞快计算。铁斧和铁锅是他们急需的,盐更是珍贵——他们很久没正经吃过盐了。皮毛可以冬天做衣服被子。而他们付出的只是陶器和一点麻绳,黏土和柴火都是现成的,几乎零成本。
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阿木。阿木微微点头,意思是这个交换很公道。
“行。”林晚点头,“不过岩坎叔,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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