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与期盼中,像溪水一样平缓而坚定地向前流淌。屋顶的加固工程稳步推进,阿木的腿伤一日好过一日,菜园里那些被暴雨打蔫的幼苗,在精心照料下也重新挺直了腰杆,舒展着嫩绿的叶片。林实对捕鱼的热情空前高涨,虽然他的“渔网”依旧像个破口袋,但在阿木偶尔的指点下,他设置的水中诱笼倒是偶有收获,让饭桌上偶尔能飘起一丝难得的鱼腥气。
然而,一片祥和之下,一个隐忧像渐渐浮出水面的礁石,不容忽视地横亘在一家人面前——盐,快要用完了。
那个当初王虎暗中给予、后来被苏氏像守护眼珠子一样珍藏起来的小盐包,原本就只有浅浅一层。流放路上清洗伤口、补充体力消耗了一些,定居后虽然极其节省,但每日做饭、偶尔处理食物、甚至给阿木清洗伤口防止感染,都在一点点消耗着这珍贵的白色晶体。盐包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如今只剩下薄薄一层底,掂在手里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盐,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西南边陲的深山里,其珍贵程度不亚于金银。它是维持人体机能、保存食物、甚至某些医疗处理不可或缺的东西。没有盐,人会虚弱无力,伤口容易溃烂,食物难以长期保存,生活质量会直线下降,甚至威胁健康。
林家人都清楚这一点。每次苏氏打开盐包,用指尖捏出一点点,撒进粥锅或汤里时,动作都小心翼翼,神情凝重,仿佛在举行什么庄严的仪式。林晚看着母亲那慎之又慎的样子,心里也像是压了块石头。她知道,必须想办法解决盐的问题,否则这个刚刚起步的“家”,将面临严重的生存危机。
可能的途径有几条:一是寻找天然的盐矿或盐卤,但这需要运气和专业知识,他们目前不具备;二是通过贸易获取,他们现在唯一稳定的贸易对象,就是阿木和他的族人;三是……或许还有其他流民或逃户手里有盐,可以进行交换,但这不确定性太大,且容易暴露自身。
眼下看来,最现实的可能,还是落在阿木身上。彝人世代居住于此,应该有自己的食盐来源,可能是与更远地方的商队交易所得,也可能是知道某些小型的、未被官府控制的盐卤地。
这天,又到了给阿木换药的日子。伤口恢复得很好,痂壳坚硬,边缘开始微微翘起,露出下面粉嫩的新肉。林晚用温水浸湿的干净布巾,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然后拿出盐包,准备像往常一样,用淡盐水做最后的消毒。
当她打开盐包,捏出那少得可怜的一小撮盐粒,放入盛着温水的陶碗中时,一直安静配合的阿木,目光猛地被吸引了过来。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晚手中那个已经空了大半的盐包,又看了看碗里迅速溶解、使水变得微浑的盐粒,眼神里闪过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那是混合着惊讶、了然、以及一丝……渴望?
林晚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心中一动,但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如常地用淡盐水为他清洗伤口边缘。盐水接触新肉的刺痛让阿木肌肉绷紧了一瞬,但他忍住了,视线却依旧没有离开那个盐包。
换完药,包扎妥当。林晚将所剩无几的盐包仔细收好,准备离开。
“盐……”一个极其轻微、带着迟疑的土语音节,从阿木口中发出。
林晚停下脚步,转过身。阿木正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指向她收好盐包的位置,眼中那抹渴望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还带着一点急切和探询。
他认识盐,他知道盐的珍贵,而且……他需要盐?或者说,他的族人需要盐?
林晚走回他身边,蹲下身,将那个已经扁塌的盐包再次拿出来,在他面前小心地摊开。里面只剩下浅浅一层细小的、洁白的晶体,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盐,”林晚用汉语说了一遍,然后指着所剩无几的盐,“快,没了。”
她尽量放慢语速,配合着手势,表达“盐快用完了”的意思。
阿木看懂了。他点了点头,目光在盐包和林晚脸上来回移动,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他伸出手,指向自己腿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又指了指盐包,做了个“用”的手势,接着,他对林晚点了点头,嘴里发出一个表示“感谢”的短促音节。
他是在感谢林晚用珍贵的盐给他清洗伤口。
林晚摇摇头,表示不用谢。但她没有收起盐包,而是看着阿木,用炭枝在旁边地上画了起来。她先画了一个简略的盐包形状,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用圆圈和点表示),看向阿木,眼神里带着清晰的询问:你们,有盐吗?或者,知道哪里能找到盐吗?
阿木看着地上的图画,沉默了。他明白林晚的意思。盐,对于他的族人来说,同样是极其珍贵且不易获得的物资。他们通常是通过与穿梭在深山密林中的、胆大包天的私盐贩子进行交易,用兽皮、药材、山货换取少量的、质量粗砺的矿盐或土盐。那些盐贩子行踪诡秘,交易时间不定,而且价格高昂。他自己这次独自进山狩猎受伤,身上带的盐早已在挣扎中丢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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