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库的爆炸,成为了压垮广州城防火能力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不仅将方圆百步内的建筑瞬间夷为平地、化作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坑,更可怕的是,它如同一个信号,点燃了城内更多潜藏的危险。冲击波沿着地下沟渠和松动的土层传导,引发了多处小规模的二次爆炸和坍塌——那是其他未被发现的小型储油点、易燃物仓库,甚至是老旧房屋的地基在高温下崩解。
爆炸中心升腾起的蘑菇状火云,裹挟着无数燃烧的碎片、滚烫的砖石和扭曲的金属,如同地狱喷发的礼花,抛洒向更远的街区。一团燃烧的屋梁砸穿了三条街外一座绸缎庄的屋顶,顷刻间引燃了里面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一块烧红的铁片飞越半个坊区,落在一处堆放草料的院落中……新的火点如同瘟疫般在城中各处迸发。
更致命的是,爆炸瞬间消耗了大量氧气,又在原地制造了一个短暂的低压区。周围灼热的空气疯狂地向中心填补,形成了数股强劲而混乱的旋风。这些旋风卷起地面的灰烬、火星和尚未完全燃烧的碎屑,形成了一条条在街道中横冲直撞、疯狂舞动的“火龙卷”!
其中一股最大的火龙卷,沿着一条相对宽敞的南北向主街滚动前进。它高达数丈,底部暗红,顶部因裹挟了巨量黑烟而显得漆黑如墨,发出低沉恐怖的呼啸声。所过之处,临街店铺的门窗被狂暴地撕开、卷走,招牌幌子瞬间化为飞灰,躲闪不及的行人和救火者被卷入其中,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没了声息。火龙卷就像一头拥有生命的火焰恶魔,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并将燃烧的碎片抛向更后方,点燃更多建筑。
“魔鬼!这是火魔啊!!”
“快逃!往水边逃!!”
“娘——!救救我娘!”
全城性的恐慌终于达到了顶点。求生的本能压垮了一切理智和秩序。原本还在观望或试图自救的百姓,彻底放弃了家园,汇成一股股绝望的洪流,哭喊着、推挤着、践踏着,盲目地涌向他们认为安全的方向——通常是记忆中的河流、湖泊或城门。街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车马倾覆,行李散落一地,老弱妇孺被挤倒踩踏的惨剧比比皆是。先遣军努力维持的疏散秩序和隔火带,在这人潮的冲击下多处宣告崩溃。
林风站在一处尚未起火的高楼屋顶,俯瞰着这座正在被火焰和浓烟吞噬的城市,耳边充斥着远近各处传来的爆炸声、房屋倒塌的轰鸣、火焰燃烧的爆响,以及那淹没一切的、数十万人绝望哭喊汇聚成的恐怖声浪。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置身于一座古代雄城陷于全面火海的现场,那种视觉、听觉、嗅觉乃至皮肤感知到的灼热所带来的冲击,依旧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和准备。这不是战争,这是一场正在发生的、活生生的炼狱。
“校尉!弟兄们撑不住了!火太大了,人太多了!隔火带根本建不起来!好些弟兄……好些弟兄被火龙卷卷进去,或者被逃难的人群冲散了!”浑身湿透、脸上被烟火熏得漆黑的老校尉跌跌撞撞爬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这城……怕是要完了!”
林风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从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抽离出一丝理智。不能乱!指挥官一乱,全军皆溃,这城就真的没救了!
他深吸了一口灼热呛人的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思路却因此而清晰了一些。
“听着!”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老校尉和周围几个同样面如土色的将领,“火势太猛,正面硬挡已经不行了!我们必须改变策略!”
“第一,放弃所有小型、零散的隔火点!集中所有人力、水源、工具,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几个最关键的区域!”林风语速极快,手指向城市几个方向,“城东的码头区!那里的仓库里有我们未来急需的物资,而且临水,是天然屏障,必须保住!城南的市舶司及周边主要商栈!那是广州的财脉所在,建筑相对考究,砖石更多,还有高墙!城西的几处大型粮仓!粮仓本身有隔火设计,周围空地也多,绝不能有失!还有……城北那片相对空旷的校场和官署区,可以作为最后的疏散地和防线!”
他所说的这几个区域,不仅是广州的经济命脉和战略要地,其建筑布局和材质也确实比普通民坊更有利于防火。保住它们,就等于保住了广州城的骨架和复兴的根基。
“第二,救火队改组为‘断火队’和‘引导队’!”林风继续下令,“‘断火队’由最精锐、最悍勇的士卒组成,配备最齐全的工具,任务不再是扑灭已燃大火,而是不惜代价,甚至放火焚烧,在关键区域外围制造出足够宽阔的、没有任何可燃物的空白地带!拆屋、清街、掘土,用一切办法,把火挡在这几条核心防线之外!”
“引导队,负责疏散百姓!不要再试图维持所有街巷的秩序,那样只会被冲垮!在通往几个安全区域和城门的主要干道上,设立坚固的疏导点和指示牌,用刀枪和盾牌强行开辟出几条生命通道!老弱妇孺优先!不听指挥、冲击队列者……可采取强制措施!”说到最后,林风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决绝。在整体生存面前,个体的疯狂必须被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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