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秋总裹着层洗不净的沉郁,像浸了墨的宣纸,连风里都飘着股松脂与旧书混合的涩味。清晨的**广场还笼着薄雾,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汉白玉浮雕在灰蓝色天幕下显出冷硬的轮廓——那组虎门销烟的浮雕最是醒目,林则徐的朝服衣角被风掀起,指尖还凝着未散的硝烟;旁边的五四运动浮雕里,学生举着的标语被雾气洇湿,墨迹晕成模糊的团。李宁站在碑前,指尖轻轻碰了碰碑身,冰冷的触感顺着神经窜上来,像触到了历史的脉搏。他想起温雅临终前说的话:这些石头不是死的,它们记着所有没被说出口的故事。风掠过碑顶的五星红旗,旗面上的五角星在晨光中闪烁,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远处传来晨练老人的咳嗽声,孩童的嬉闹声,还有清洁工扫落叶的沙沙声,这些现代都市的声响,与纪念碑的肃穆形成奇妙的对比。
从这儿开始。季雅的声音裹在风里,她怀里抱着嵌着《文脉图》的平板,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泛着淡青。平板上的光点跳动得急促,最终定格在故宫东北侧的劳动人民文化宫——太庙旧址。那个代表着于谦的赤金节点正像颗即将爆炸的火种,周围的能量波纹扭曲成不规则的锯齿状,司命选这儿,是在刨的根。于谦的粉身碎骨殉道者的极致,他要把它变成的笑话。她指尖划过屏幕,调出一份三维投影,太庙的立体结构在两人面前展开,标注着七处时空锚点被篡改的痕迹,你看,这里的北京保卫战被改成盲目主战,这里的抄家无余财被抹去,只剩专权跋扈——他们在给于谦的人生做减法,减到只剩二字。投影里,那些被篡改的历史文字像黑色的虫子,爬满了于谦的人生轨迹,每一个被删除的功绩,都像从英雄身上剥离的一块血肉。
李宁握紧怀里的字铜印。铜印是李家传了三代的物件,印身刻着篆体字,笔画里藏着爷爷当年在战场上沾的血渍。此刻铜印烫得像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铁,暖金色光晕在掌心下流窜,像在与千里之外的灵魂遥遥呼应。自从文天祥归位,他对之力的感知愈发敏锐——于谦的碎片里裹着团滚烫的,却被更浓的与浸得发黑,像块被扔进污水里的璞玉,棱角都磨得模糊了。他想起昨晚温雅的笔记,最后一页写着:忠若没了温度,便是块冰。我们要做的,是给这冰块焐热。字迹有些潦草,像是温雅在病痛中写下的,带着她特有的坚韧与温柔。李宁轻轻抚摸着铜印上的字,感受着其中的温度,仿佛能听到爷爷在战场上冲锋的呐喊,感受到温雅在病床上的坚持。
温馨走在最前面,怀里的字金铃与字玉尺贴在一起。玉尺是温雅留下的,青白玉身刻着缠枝莲,此刻正散着淡青色光晕;金铃缠着细银链,铃身刻着字小篆,两者共鸣出的场域像层透明的纱,裹住三人,抵御着太庙区域扭曲的时空涟漪。姐姐的玉璧昨天夜里发烫,她侧过脸,发梢沾着晨露,它说于将军的,是被压垮的。那些本该记得他的人,记住了他的死,却忘了为什么而死。她指尖轻轻摩挲玉璧,内壁的字突然泛起微光,像温雅在回应。玉璧的温度很温和,像温雅的手,曾经那么温暖地握着她的手,教她辨认那些古老的文字,给她讲述每一个历史人物背后的故事。温馨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温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温馨,历史不是冰冷的年份,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情感。
穿过端门时,古柏的阴影罩下来,枝桠间漏下的光斑落在青砖上,像撒了把碎银。脚下的砖缝里长着几株野薄荷,揉碎了有股清苦的香——这是现代都市里少见的生机,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违和感:每隔十步,青砖就会像水面般荡漾一下,远处传来金戈碰撞的幻听,还有女人压抑的啜泣,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季雅掏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时空紊乱指数9.7的位置:太庙的锚点被反复撕裂又粘合,断文会在这里做了七次,每次都把于谦的战功抹去一点——他们在给历史改作业,把英雄的答卷涂成不及格。罗盘的指针在剧烈颤抖,仿佛也被这紊乱的时空影响着,季雅的眉头紧锁,她能感受到时空裂缝中传来的恶意,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太庙主殿中和殿的门虚掩着,门环是青铜狮子首,鬃毛上凝着层薄灰。推开门的瞬间,热浪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殿内的蟠龙藻井泛着暗红光,龙爪间攥着的夜明珠被浊气染成了血红色。于谦的残魂就站在藻井正下方,穿明代锦衣卫飞鱼服,绯色缎子绣着金线麒麟,腰间绣春刀的刀鞘上刻着二字——可他的脸却白得像纸,眼窝陷得极深,瞳孔里燃着两团黑火,像两盏将熄的灯。他的站姿很僵硬,像尊被时间凝固的雕像,飞鱼服上的金线在暗红光中闪着诡异的光,仿佛随时会燃烧起来。
他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这里不欢迎后世的窥探者。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音,在大殿中激起涟漪,震得殿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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