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市东南远郊,天空仿佛一块被反复漂洗至褪色的巨大灰布,低垂地笼罩着这片失去生机的大地。昔日规划整齐、象征着现代科技农业的园区,如今已彻底沦为被异样灰败色调吞噬的死寂之地。那种灰败并非秋冬交替时自然凋零的枯黄,而是一种更深层、更彻底的坏死——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巨兽,贪婪地吸尽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色彩、水分与活力,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陈年骨灰般的惨淡。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并非因为粉尘,而是空气中流动的“生机”似乎已被抽干,只剩下令人昏沉、惰怠的“淤滞”之气。远方连片的智能温室,玻璃或塑料幕墙蒙着厚厚的污垢,反射着缺乏温度的、死鱼眼睛般的惨白光线。绝对的寂静统治着这里,没有风声,没有虫鸣,连最微小的生命迹象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坟墓吞噬殆尽。
在这片死地中央,那栋最大的智能温室内部,景象更是如同地狱的绘图。广阔的空间本应充满绿意与科技感,此刻却只剩下破败与绝望。作物化为黑灰,设备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菌毯般蠕动增生的灰白色结晶体,裸露的电线如同垂死巨兽抽搐的神经,偶尔迸发出病态的火花。温室最中心,一个被强行改造出的、直径约十米的圆形坑洞中,粘稠浑浊的灰白色泥浆如同活物般缓缓翻滚、冒泡,散发出混合了腐土、锈蚀金属与某种更深层**的刺鼻恶臭。这便是“厚土归元阵”的核心,那口吞噬生机的邪恶“锅灶”。
而此刻,这口“锅灶”边缘,一场力量悬殊的生死较量已至白热化。
李宁的怒吼在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气中爆发,却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阻挡,显得沉闷而压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守”字铜印悬于身前,金红色的火焰屏障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燃烧着,顽强地抵御着从对面那尊苍白陶俑巨口中喷涌出的、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吞噬之力。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极致的“燃”与极致的“淤”——在交界处激烈对耗,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锐响,蒸腾起扭曲视线的能量波纹,仿佛空间本身都在哀嚎。然而,真正的、更致命的威胁来自脚下。那些被穑官称为“归元尘”的灰白色粉尘,已不再是简单的附着物,它们仿佛拥有了集体意志,如同饥渴的苍白蚁群,疯狂地、前仆后继地沿着李宁的双腿向上攀爬、缠绕。每一次金红色气劲的爆发,都如同投入潮水中的巨石,虽能暂时清空一片,但更多的“尘埃”立刻以更汹涌的姿态弥补上来。那冰寒刺骨、疯狂汲取生命活力与内力的感觉,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经脉不断向上穿刺,不仅带来剧痛,更带来一种令人绝望的僵硬与沉重感,仿佛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被同化为这死寂之地的一部分。
“顽抗!不过是徒劳地延缓你融入‘归元’的时刻罢了!”穑官站在那翻滚的泥浆“祭坛”边缘,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他那张布满深壑般皱纹、如同干裂土地的脸上,伪装的憨厚早已被狰狞取代,唯有那双燃烧着橙红色火焰的空洞眼窝,闪烁着对生命极度的漠然与掌控一切的得意。他好整以暇地托着那尊贪婪吞噬一切的苍白陶俑,仿佛在欣赏李宁一步步陷入绝境的挣扎。随着他意念催动,旁边四根由苍白生物组织与暗沉金属扭曲而成的柱子上,被灰白色能量锁链紧紧禁锢的四位农工和研究员,身体的抽搐变得更加剧烈,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无形的手粗暴拉扯,他们脸上凝固的痛苦表情扭曲到了极致,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暴露在狂风中的残烛,被加速抽离,汇入中央那口贪婪的“锅”中,使得泥浆翻滚得更加汹涌。
温室门外,隐蔽在一处断裂混凝土墙体后的季雅,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全力将怀中那卷《文脉图》展开。古朴的帛卷在她手中剧烈震颤,其上代表“穑园”节点的区域,那片原本象征丰厚生机的土黄色光域,此刻几乎已被不断扩张的、散发着不祥灰白色光晕的斑点完全覆盖,只剩下边缘一丝微弱的黄芒在顽强闪烁,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喘息。图卷透过她的指尖,传递来一阵阵大地灵性被强行剥离、扭曲时发出的、深沉而宏大的无声悲鸣,冲击着她的识海,让她脸色苍白。她强行集中几乎要涣散的精神,试图在这片混乱邪恶的能量场中,寻找阵法结构的节点、能量流转的薄弱之处。但“厚土归元阵”的力量场如同一个巨大、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的混沌泥潭,她的精神感知稍一深入,便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与思维迟滞,仿佛自己的意识也要被那无尽的“淤滞”与“掠夺”之意同化、吞噬。
“不行……这邪阵的核心与地脉深度结合,能量流转阴毒而自成体系,几乎毫无显性破绽……强行攻击阵眼,能量反噬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被禁锢的无辜者!”季雅贝齿深深陷入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蔓延。她飞速地检索着脑海中的知识库,从上古阵法到奇门遁甲,从地脉学到能量净化理论,试图找出任何可能与“归元”、“淤滞”、“生机掠夺”相关的记载或理论反制手段,但断文会这融合了异质能量与恶毒理念的邪阵,显然远远超出了常规典籍记录的范畴,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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