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畔,陶朱院内,夜色如墨,却被文脉梧桐投射下的万千光点照得亮如白昼。那两颗被修复的果实——一枚如墨玉流淌着文明长河,另一枚闪烁着金铜之色记录着商道变迁——正源源不断地将温和而磅礴的力量反哺给整株巨树。然而,梧桐树冠的阴影下,超过三分之二的果实依旧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无声地昭示着这场守护之战的漫长与艰巨。
“一日已过,仅修复两处。”李宁摊开《文脉图》,图上数个光点明灭不定,如同在催促着他们前行。他的指尖划过那些标注——“古琴台”、“雷峰塔下的青铜矿遗址”、“百年历史的学堂”、“已经废弃的京剧大院”……每一个名字都沉甸甸的,承载着华夏文明的一段段记忆。
季雅的素手在“古琴台”三个字上轻轻一点,那光点便随之亮起,发出一阵微弱却清越的嗡鸣,似有琴弦在虚空中初次颤动。“铜印可有感应?”她抬眸看向李宁,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文脉图的光华。
李宁握紧了手中的“守”字铜印,印身微温,却不像之前在图书馆或翰墨砚旁那般灼烫,仿佛一种遥远的、沉睡的力量,尚未被彻底唤醒。“感应不强,”他沉吟道,“或许因为琴台信物受损严重,气息太过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难以捕捉。”
一直沉默的桑弘羊,此刻却将注意力从他那块玉板平板上移开,眉头紧锁:“在下夜观天象,推演卦象,发现古琴台方位,‘乐’与‘兵’二气交织缠绕,吉凶难测。此行恐有波折,但……亦有‘知音’之兆。”
“乐与兵?”李宁不解其意。
“古琴台,”季雅解释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此处自古便是雅士抚琴、抒发胸臆之地,亦曾是古时演练军乐、鼓舞士气的场所。琴者,心之音,可化为战鼓,亦可抚平创伤。断文会绝不会放过这等既能扰乱人心、又能振奋邪念的强大精神节点。”
事不宜迟,三人稍作休整,便再度联袂出发。此次的目标,直指城南那座承载着千年风雅与杀伐之气的古琴台公园。
越往城南,城市的异变便呈现出一种更为奇特的层次感。月湖周边的“融区”景象逐渐淡去,“叠区”的特征则愈发明显。宽阔的现代街道上,行人衣着在古装与现代服饰间无缝切换,有时是扛着锄头、一脸茫然的古代农夫,有时又是捧着平板电脑、步履匆匆的现代白领。街边的仿古建筑,其飞檐斗拱的轮廓在月光下会短暂地扭曲,显露出钢筋水泥的现代骨架。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数次感受到那种被无形目光窥视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无数双来自不同时空的眸子的注视之下。
“有人跟踪。”季雅低声说,她的感知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敏锐,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气息隐匿,非寻常之人,更像是……没有‘心’的影子。”
李宁精神一振,铜印在怀中微微发烫,似乎感应到了同类的邪异气息。范蠡的判断没错,断文会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古琴台公园,本是现代城市中一处以仿古建筑和琴文化为主题的清幽景点,此刻却被一层奇异的光晕笼罩。公园入口那座水泥仿木的牌楼,已然化作真正的千年古木,盘根错节,缠绕着苍劲的藤蔓。匾额上“古琴台”三字,笔力遒劲,隐隐透出金铁交鸣的锋锐之气。
“结界比图书馆更强,”季雅蹙眉,“而且里面的气息混乱不堪,雅乐与杀伐之声交织,文脉处于一种即将崩溃的动荡状态。”
李宁举起铜印,印身虽有温热感,却远不如指引前两处信物时那般强烈明确。“信物可能受损极其严重,指引变得非常模糊。”
就在三人试图寻找结界薄弱之处时,一阵清越却带着焦急与悲愤之意的琴音,自公园深处幽幽传来,仿佛一位绝世高手在发出最后的警告。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响起,如同一把钝刀在刮擦琉璃,将那美妙的琴音强行撕裂、打断!
“不好!里面正在发生激烈的破坏!”李宁脸色一变,失声喊道。
范蠡沉声道:“结界有缝隙,随我来!”他引领二人绕到公园侧方,在一处假山流水旁,空间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水波纹状扭曲。他以拐杖划出一个玄奥的符文阵图,低喝一声:“开!”
波纹荡漾,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临时通道显现。三人不敢怠慢,迅速闪身而入。
踏入公园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墨香与血腥、雅乐与喊杀的奇异气息扑面而来,仿佛闯入了一个时空错乱的噩梦。外界是现代都市的喧嚣,这里却像是古战场的修罗场与文人雅集的清谈阁疯狂糅合的产物。一边是亭台楼阁,流水潺潺,文人雅士的虚影围坐抚琴,清谈阔论;另一边却是烽烟滚滚,旌旗猎猎,兵士虚影手持戈矛,怒目圆睁,仿佛随时会从历史的幻影中冲杀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在空间中疯狂交替、碰撞、侵蚀,使得地面时而化作坚实的青石板,时而又变成焦黑的土丘,甚至闪现出现代水泥地的诡异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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