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在三人闯入后悄然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门扉上,数道由红绳牵引的符箓骤然亮起,随即隐没于木纹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门外,葬文使那充满暴戾与不甘的咆哮被死死挡住,只剩下沉闷而焦躁的抓挠声,如同被困野兽的无声嘶吼。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与潮湿木料的混合气息。这是一间隐藏在现代城市角落的书店后院仓库,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从现代印刷品到泛黄的线装古籍,再到残破的竹简与帛书,杂乱中却自有其序,隐隐构成一个能安抚心神的阵势。
李宁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铜印依旧在他胸前散发着微弱的温热,但印身那道新添的裂纹却触目惊心,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战斗的凶险。季雅脸色苍白,收起《文脉图》后,她的精神力消耗巨大,此刻正闭目调息。范蠡拄着竹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千年阅历让他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心存疑虑。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范蠡率先打破沉默,他对着那道门帘后的身影拱手致意,语气中带着审视与由衷的感激,“若非姑娘及时指引,我等今日恐怕已化为那怪物爪下亡魂。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为何对我等困境了如指掌?”
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出来。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剪裁利落,却在领口与袖口处用银线绣着古朴的云纹,透着一股现代与古典交织的韵味。她脸上蒙着一层轻薄的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冷静、眼尾微微上挑的眸子,宛如一泓深潭,不起波澜,却能映照万物。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李宁手中的铜印和季雅腰间的《文脉图》上,那眼神复杂难明,似有审视,亦有了然。
她并未立刻回答范蠡的问题,而是走到一堆书籍前,熟稔地抽出一卷蒙尘的竹简,指尖在简片上轻轻拂过,如同弹奏无形的琴弦。片刻后,她才转过身,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守印者,传玉者…还有陶朱公。你们掀起的波澜,远比想象中要大。文脉重燃,时空重叠,本就引来了各方觊觎,葬文使的出现,并非偶然。”
她顿了顿,终于给出了答案:“你们可以称我为,宓妃。”
“宓妃?”李宁一怔,这个名字太过古老,带着神话传说般的色彩。
季雅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名字她也曾在爷爷的笔记中见过,乃是上古贤君商汤的妃子,以贤德与智慧辅佐君王,更是一位精通音律、能洞察人心的高洁女子。
范蠡眼中精光一闪,抚须道:“商汤贤妃,宓氏。传说其后世一支,世代负有特殊使命,隐于市井,守护一方文脉。我曾在古籍残篇中瞥见过只言片语,没想到…竟是真的。”
宓妃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个身份。“我这一脉,守护的是此地‘史册’与‘镜鉴’之脉。所谓‘镜鉴’,并非单纯的照物,而是映照人心,洞察幽微,于历史的蛛丝马迹中,寻得守护的契机。”她走到一张旧木桌旁,将竹简轻轻放下,“金雨坠湖,文脉复苏,我早已被惊醒,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们的出现,既是变数,亦是转机。”
她拿起桌上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古镜,镜面古朴,雕琢着繁复的饕餮纹路,却一尘不染。“方才在广场,我以这枚‘鉴心镜’残片,结合此地残存的城隍意念,暂时扭曲了空间,为你们争取了一线生机。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李宁看着那面古镜,又看了看宓妃,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你为何要帮我们?以你的能力,大可以置身事外。”
“因为你们的对手,不仅仅是断文会。”宓妃的目光变得深邃,她将古镜翻转,镜面不再是映照他们的脸庞,而是仿佛变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井中倒映出的,竟是李宁的过去!
一幕幕景象在镜中飞速闪过:童年的李宁在爷爷的书房里嬉戏,无意中碰倒了砚台,墨汁染脏了爷爷珍藏的古籍拓片,他吓得大哭,是爷爷温柔地抱起他,告诉他犯错不可怕,勇于承担才是最重要的;少年时,他因为一次重要的演讲比赛失利而自我封闭,是同桌季雅一次次笨拙却真诚地开导他,拉着他去爬山,告诉他失败是攀登更高峰的阶梯;还有在图书馆古籍修复室,他第一次感受到文字中蕴含的磅礴力量,那份震撼与悸动…
镜中的景象最终定格在金雨坠湖的那一刻。李宁清晰地看到,当那颗流星划破天际时,他心中涌起的并非单纯的恐惧,更有一种莫名的、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宿命感。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
“这…这是我?”李宁喃喃自语,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段记忆他只在脑海深处有过模糊的印象,从未如此清晰地在眼前回放。
“你的‘守’字铜印,并非凭空选中你。”宓妃的声音从镜后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它选择的是你的灵魂底色。那份源于家庭的担当,那份在挫折中学会的坚韧,那份对未知的敬畏与探寻之心…这些,才是点燃文脉的真正薪火。断文会所要摧毁的,不仅是信物,更是你们这些‘火种’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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