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青铜酒樽刚碰过唇边,清冽的酒液还没顺着喉咙滑下去。
吕布喉结微动的瞬间,宴会厅厚重的木门之外,突然炸响一阵粗粝的叫骂声。
“快放了我家先生!”
那声音带着股子少年人的悍勇,穿透门板的缝隙撞进来,把厅内刚缓和没多久的气氛搅得一乱。
紧接着是另一道怒喝,听着像是张绣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放肆!你这厮好灵活的身法,竟然让你跑到这了!胡车儿,一起上,拿下他!”
随即是兵器碰撞的脆响,甲叶摩擦的哗啦声,还有人闷哼的动静,隔着门板缠在一处,听得人心里发紧。
吕布握着酒樽的手顿住,眉梢微微一挑,眼里闪过抹讶异。
甘宁?
是陈宫刚刚跟他提过的那个水匪出身的少年?
他原以为陈宫不过是随口夸夸,说那小子水性好、性子烈,却没想竟有这般本事
——张绣虽不算顶尖猛将,可一身枪法也是在战场上打磨过的,寻常武将三五个近不了身,竟拿不下一个少年?
他指尖在樽沿转了圈,心里暗忖:看来陈宫要给自己推荐的,竟是个不下于张辽的猛将。
这倒是意外之喜。
只是此刻甘宁闹到董卓府里来,口口声声要“救先生”,明摆着是冲陈宫来的,若是被董卓看出破绽,怕是要节外生枝。
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保下这莽撞小子,主位上的董卓已皱起了眉头,肥厚的手掌往案上一拍,震得碟子里的腌肉都跳了跳:“文优,门外何事喧哗?”
李儒放下手里的竹箸,起身对着董卓施了一礼,语气平静:“岳父大人,方才密探来报,说是有个少年,声称要闯进来救自己家先生,这会儿正和张绣将军交手呢。
不过看这动静,张绣将军一时半会儿怕是拿不下他。”
“哦?”
董卓眼里泛起些兴味,身子往前倾了倾,刚要开口说“带进来瞧瞧”,却见陈宫往前迈了一步。
“太师,”
陈宫对着董卓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门外这少年,是来寻在下的。先前在下出海时,曾救过他一命,自那以后他便一直要跟在我左右,性子执拗得很。
许是见我许久没回去,竟寻到这儿来了,还惊扰了太师。在下这就出去把他赶回去,免得污了太师的眼。”
董卓却摇了摇头,肥厚的脸上堆起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不必不必。”
他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些按捺不住的欣喜,“既然是能让张绣都拿不下的人物,定然有几分本事。带过来给咱家看看,咱家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小子,这么有胆色。”
他本就爱才,尤其偏爱勇猛的武将,听说是个能跟张绣缠斗的少年,心里早动了几分招揽的心思。
陈宫应了声“是”,转身往外走。
吕布坐在案边,端着酒樽的手轻轻晃了晃,酒液在樽里荡出涟漪
——陈宫方才那番话倒是圆得巧,既说明了甘宁的来历,又没露半分破绽,只是待会儿甘宁进来,那小子性子直,别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才好。
不多时,门外的动静歇了。
先是张绣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甲胄沾了些尘土,额角还有点汗,显然方才那场交手耗了不少力气。
他一进门就对着董卓单膝跪下,声音带着些羞愧:“末将失职,未能拿下那少年,还惊扰了太师,求太师降罪!”
“起来吧。”
董卓摆了摆手,语气没什么不悦,“那小子能在你手里走这么久,说明确有本事,不怪你。”
张绣谢了恩,站起身往旁边退了退,刚站定,就见陈宫领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头倒是不矮,比陈宫还要高出小半头。
身上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上面还沾着些泥点。
他手里没拿兵器,想来是方才交手时被缴了,可就算空着手,脊背也挺得笔直,像株倔强的小白杨。
脸上还有点擦伤,渗着血丝,却半点没顾,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铜铃,先往陈宫身上扫了圈,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随即又警惕地看向厅里的人,尤其是看到主位上的董卓时,眼里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这便是甘宁了。
董卓的目光落在甘宁身上,从他挺直的脊梁看到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又扫了眼他手上磨出的厚茧。
越看越满意,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小子虽衣着朴素,可一身筋骨瞧着就结实,眼神里那股子悍勇劲儿,倒有几分年轻时吕布的影子。
“你叫什么名字?”
董卓开口问道,语气比方才对张绣温和了不少。
甘宁梗着脖子,没立刻回答,先转头看了眼陈宫。
陈宫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他这才转回头,对着董卓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声音闷闷的:“甘宁。”
“甘宁……好名字。”
董卓笑了笑,语气愈发温和,“你既敢闯我太师府,又能在张绣手里走那么多回合,倒是个有胆有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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