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的府在朱雀大街东侧,不算阔气,门楣上的漆都掉了些。
吕布带着张辽、高顺到的时候,王允已站在门口等了,穿件深蓝色的便袍,手里拄着根竹杖,见了吕布,连忙拱手笑:“温侯肯来,老夫这寒舍可算亮堂了!”
“王大人客气了。”
吕布拱了拱手,目光扫过门口的几个仆役——看着都是寻常人,手上没茧,不像会武的。
王允引着他往里走,穿过一个小小的天井,院子里种着几株菊花,开得正盛。
“温侯近来辛苦,”
王允边走边笑,“老夫听人说,您日日在校场操练,真是难得的忠勇啊。”
吕布没接话,只淡淡道:“职责所在罢了。”
进了正厅,案上已摆了酒菜,不算丰盛,就四碟小菜,一壶酒。
王允请吕布坐下,亲自给斟了酒:“老夫无甚好物,这酒是去年酿的菊花酒,温侯尝尝。”
吕布端起酒碗,没喝,先闻了闻——是好酒,没异样。
他抬眼看向王允:“王大人深夜请我来,怕是不只为了喝酒吧?”
王允脸上的笑淡了些,他放下酒壶,叹了口气:“温侯是个爽快人,老夫也不绕弯子。”
他往左右看了看,厅里伺候的仆役都退出去了,只剩张辽、高顺站在吕布身后。
王允欲言又止,吕布淡淡的说道“张辽高顺二人是我心腹,司徒有话直说就好。”
“温侯,您看如今这长安,像个朝廷吗?”
王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痛心,“太师修缮宫室是假,往郿坞运财宝是真;善待百姓是假,纵容部将抢掠是真。
陛下在宫里连件新袍子都添不上,他却在郿坞挖酒池、筑肉林——这天下,到底是汉家的,还是他董卓的?”
吕布握着酒碗的手紧了紧。
这话戳到了他心里——他虽跟着董卓,却也见不得这般悖逆。
可他没接话,只等着王允往下说。
王允见他没动怒,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温侯是盖世英雄,手里有方天画戟,麾下有并州铁骑,难道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给董卓当义子,看他祸乱天下?”
这话像根针,扎在吕布心上。
他猛地抬眼,看向王允,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司徒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允却不怕,反而直起身,拱手道:“老夫是想问问温侯——若有机会诛此国贼,匡扶汉室,温侯愿不愿意做这个千古功臣?”
厅里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映得王允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吕布看着他,突然想起那小子的话——“小心王允”。
他端起酒碗,仰头喝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带着菊花的清苦。
“王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
他放下碗,声音沉沉的,“太师待我不薄,我怎好背他?”
王允笑了,眼里却没笑意:“待你不薄?”
他轻轻拍了拍手,从后堂走出个女子,手里捧着个锦盒。
那女子低着头,走到案前,将锦盒放下,又悄声退了出去。
“温侯看看这个。”王允打开锦盒。
里面放的不是什么宝贝,是一支凤钗,鎏金的,嵌着颗红宝石,样式不算华贵,却眼熟——
吕布猛地想起,这是去年他给严氏买的,后来严氏被董卓强要了去,接着服侍董卓亲娘的名义,软禁了起来,这支钗,也跟着没了踪影。
“太师软禁了您心爱之人,还算是‘待你不薄’?”
王允的声音像冰锥,“温侯,您是天下第一的武将,不是董卓的家奴!
只要您肯出手,老夫愿联络朝中旧臣,里应外合,杀了董卓,到时候您就是再造汉室的功臣,封妻荫子,青史留名,不比现在窝着强?”
吕布的手指死死抠着案沿,指节泛白。
他看着那支凤钗,耳边嗡嗡响——有严氏哭着说“妾身只愿随温侯”的声音。
有董卓大笑着说“奉先,这女子不错,咱家让她去服侍老娘”的声音。
还有那小子的声音,一遍遍说“小心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是王允?还是……
他猛地抬眼,看向王允:“王大人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太师?”
王允迎着他的目光,不慌不忙:“老夫信温侯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人。”
他合上锦盒,“今晚的话,老夫只跟温侯说。您若不肯,就当老夫没说过;您若肯,三日之后,老夫再给您信。”
吕布没说话,站起身:“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王允也没留,只送他到门口:“温侯慢走。”
出了王允府,夜风一吹,吕布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
张辽凑过来:“将军,这老狐狸果然没安好心,是想挑唆您反太师啊!”
吕布没应声,翻身上马,往温侯府去。
他一路都在想——王允的话,有几分是真?
几分是算计?
那小子让他小心王允,可董卓的所作所为,又真的值得他效忠吗?
马蹄踏过寂静的大街,他攥紧了缰绳。不管王允打的什么主意,这趟宴,没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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