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的夯土城墙在残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被浸透了的血布。
关下的空场早已被马蹄踏碎成齑粉,混着汗水与血污积成黑褐色的泥沼,每一次战马腾挪都会溅起腥臭的水花。
吕布的赤兔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银鬃上挂满了凝结的血珠。
这匹日行千里的神驹此刻也耷拉着耳朵,鼻翼剧烈地翕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马背上的吕布早已没了初时的从容,兽面吞头连环铠上裂开了数道口子,玄色披风被划得如同破布,露出下面被汗水浸透的锦袍。
他握着方天画戟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月牙戟刃缓缓滴落,在戟尖聚成细小的血珠,又被风一吹,散作血雾。
两百回合了。
这个数字像重锤般砸在每个观战者的心头。
十八路诸侯阵中,原本此起彼伏的助威声早已哑然,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与战马的嘶鸣。
连一向沉稳的曹操都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白;袁绍眉头紧锁,望着场中那道银色的身影,眼中既有忌惮,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这样的猛将,若能为己所用……
与吕布对峙的两人同样不好受。
典韦的双戟斜拖在地,铁戟上的倒钩挂着碎布与血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臂膀上纵横交错着数十道伤口,最深的一道从肩胛划到肋下,皮肉外翻,露出森白的骨头,若非他悍勇绝伦,此刻早已坠马。
这员曹操麾下的猛将此刻浑身蒸腾着白气,汗水像小溪般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流淌,在下巴处汇成水柱,砸在铁甲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他的黄骠马前腿不住打颤,嘴角溢出白沫,显然已到了极限。
黄忠的凤嘴刀拄在地上,刀杆上的防滑纹被汗水泡得发胀。
此刻面色涨红,黑色的胡须被汗水粘在胸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剧烈起伏,发出风箱般的嘶鸣。
他的战马前蹄深深陷在泥地里,脖颈几乎贴到地面,显然再难支撑剧烈的搏杀。
黄忠的左手死死按着马鞍,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不灭的火焰。
三人的喘息声在空场中交织,形成一种诡异的寂静。
风从关隘的箭楼间穿过,带着血腥气掠过每个人的脸颊,吹动了吕布额前散乱的发丝,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两百合前曾睥睨天下。
那时的吕布何等威风!
战文丑,二十回合逼得河北名将拨马回阵;斗夏侯渊夏侯惇兄弟,以一敌三从容不迫;
后来关羽张飞双战吕布,二人之名传遍天下,可谁又记得,那一日吕布力战两位万人敌,最终是从容退回关隘;
再后来赵云枪出如龙,太史慈箭术通神,两位少年英雄轮番上阵,依旧未能伤他分毫。
直到此刻,面对黄忠的老辣与典韦的悍勇,这尊天下无双的战神终于露出了疲态。
典韦突然咧嘴一笑,笑声嘶哑得像是破锣:“温侯……痛快!某家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豪气。
吕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扫过典韦淌血的臂膀,掠过黄忠颤抖的手腕,最后落在两人同样燃烧着战意的眼睛里。
就在这目光交汇的瞬间,三人仿佛都读懂了对方心中的决意。
无需言语,无需手势。
武道之路,本就是以命搏命,以心印心。
到了这个地步,胜负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辜负这身武艺,不能辱没了“猛将”二字。
黄忠猛地挺直了腰,原本半眯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他缓缓举起凤嘴刀,刀身在残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刀刃上的血珠顺着弧度缓缓滑动,在刀尖悬而不落。
一股苍劲却坚韧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起,仿佛枯木逢春,又似老骥伏枥。
“某这一刀,名唤‘裂石’。”
黄忠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温侯,接好了!”
典韦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双戟猛地交叉在胸前,铁戟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他浑身的肌肉贲张,伤口处再次迸出血花,却浑然不觉。
一股狂猛无俦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如同山林中被激怒的猛虎,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某这双戟,管他什么神佛妖魔,一概戳穿!”
吕布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却硬生生压下了喉头的腥甜。
他握紧了方天画戟,虎口的剧痛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一股纯粹的力量在手臂中流转。
赤兔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原本低垂的银鬃再次炸开。
“某的戟法,神魔乱舞。”
吕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能接我这一戟者,天下无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