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侯府的偏厅里,青瓷盏第无数次撞在青石地面上,碎成满地寒光。
公孙瓒一脚踹翻案几,竹简文书散落得遍地都是,其中一卷记载着白马义从历年战功的帛书,被他踩在靴底,染上了泥污。
“废物!都是废物!”
他扯着嗓子怒吼,声线因连日焦躁变得沙哑。
案几上原本摆放的兵符与印信,此刻混在碎瓷片里,像极了他此刻乱作一团的心绪。
他想起三日前让公孙续挂帅出征时的场景——儿子身披银甲,站在演武场上誓师,身后严纲、田恺、王门、范方四将肃立。
两千白马义从的长枪映着朝阳,连空气里都飘着少年意气。
那时他拍着公孙续的肩,说“我儿当为北疆脊梁”。
可如今,自田豫带着三百轻骑赶去驰援后,前线就像沉入了无底深渊,连半封军报都没有传来。
“主公息怒。”
邹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捡起被踩脏的帛书,试图抚平褶皱。
他是公孙瓒麾下少有的沉稳将领,此刻却也难掩眉宇间的忧虑,“公子身边有四将辅佐,严纲将军是白马义从的老人,当年随主公横扫鲜卑时,曾以百人破千骑;
田恺将军擅使长刀,近战无人能敌;
王门、范方二位将军精通阵法,更兼田豫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就算不敌袁军,自保退军总该无碍。”
关靖也跟着劝道:“主公所言极是。袁绍虽派出四庭柱与二位军师,可我军一万七千将士中,两千白马义从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寻常袁军根本无法匹敌。
公子只需按田豫说出的计策,避开鞠义的先登死士,牵制住颜良文丑的骑兵,待主公后续援军赶到,便能扭转战局。”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许是前线战事紧张,军报传递受阻,主公再等等,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有捷报传来了。”
单经也附和道:“关从事说得对。公子自幼随主公习武,枪法已有主公七成火候,又有四将护持,断然不会出事。
依末将看,主公不如先下令让易京周边城池加强戒备,若前线真有异动,也能及时接应。”
公孙瓒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腰间的佩剑剑柄,胸口剧烈起伏。
他知道邹丹三人说得有道理,可心里那股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疯长。
他太了解袁绍了,此人看似宽和,实则狠辣,此次派出颜良、文丑、张合、鞠义四员大将。
又让沮授、田丰两位军师坐镇,分明是想一举铲除他这个心腹大患。
公孙续虽然勇猛,可毕竟年轻,哪里比得上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
就在这时,偏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士兵的呼喊:“斥候求见!有紧急军情!”
公孙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被不安笼罩。
他快步走到门口,只见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迹和尘土。
脸上布满了惊恐,连话都说不完整:“主……主公!大事不好了!袁军……袁军已经连破三城,快要打到易京了!”
“什么?!”
公孙瓒如遭雷击,后退一步,险些摔倒。
邹丹三人也脸色大变,纷纷围了上来。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公孙瓒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声音因愤怒和恐惧变得尖锐,“我儿呢?严纲他们呢?为什么袁军能打到易京来?!”
斥候被公孙瓒抓得喘不过气,眼泪却先流了下来:“主公,公子……公子和田豫将军被袁军生擒了!
严纲将军被颜良、文丑二位将军斩杀于乱军之中;
王门、范方二位将军被张合将军率领轻骑兵围困,奋战至死,尸体都……都被战马踏得不成样子……
田恺将军更是被文丑将军一枪钉死在我军大旗上,大旗被袁军砍倒,田恺将军的尸体就挂在旗杆上,示众了整整一日,然后才被文丑下葬……”
“你说什么?!”
公孙瓒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幸好被身边的邹丹扶住才没有倒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严纲、田恺、王门、范方,这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猛将。
跟随他征战多年,立下了无数战功,怎么会一夜之间全部战死?
还有公孙续,他的儿子,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怎么会被生擒?
斥候哽咽着继续说道:“袁军把公子和田豫先生装在囚车里,攻城的时候,就把囚车推在最前面。
城上的士兵们看到公子在囚车里,都不敢放箭,袁军就趁着这个机会,接连攻破了三座城池。
如今已经到了易京城外三十里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了!”
“噗——”
公孙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邹丹三人的呼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想起公孙续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奶声奶气地说“长大后要像父亲一样,做天下最厉害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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