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续手中的长枪拄在焦土中,枪尖下是半块被马蹄踏碎的帅旗残片。
上面“公孙”二字早已被血污浸透,却仍倔强地透着几分昔日白马义从的锋芒。
他身前三步,是被烧得焦黑的辕门立柱,立柱上还挂着几缕残破的甲片。
那是昨日田恺亲手为他修补过的护心镜上的装饰
——此刻,这位跟随父亲征战十余年的老将,已化作中军帐前那杆大旗上的一抹血色印记。
“田叔!王大哥!范兄弟!”
公孙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血气从喉咙里滚出。
他单膝跪地,左手按在胸前,那里藏着半块染血的令牌,是严纲突围时塞给他的。
令牌边缘还留着一道深可见底的刀痕,那是严纲为了护住公孙续,生生用这令牌挡下的致命一击。
大营深处传来坍塌的轰鸣声,浓烟裹挟着火星冲上天际,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而孤绝。
昨日此时,田恺还在中军帐里笑着给他斟酒,说等破了袁绍的先锋营,就带他去易水畔钓肥鱼;
王门正擦拭着他那柄祖传的环首刀,扬言要和文丑再比一场箭术;
范方则在帐外操练新兵,嗓门大得能传遍整个军营。
可现在,田恺被文丑的长枪钉死在帅旗之上,尸体挂在那里整整一夜,双目圆睁望着北方,至死都没有低下头颅;
王门范方二人被张合率军围住,二人被张合的部曲乱箭穿身,更是被张合的副将割下了头颅。
“我公孙续在此立誓!”
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在下巴处凝成血珠砸在地上,“今日之仇,我必百倍奉还!他日我若执掌兵马,定要颜良文丑血债血偿,定要张合鞠义碎尸万段,定要袁绍老儿为你们三人披麻戴孝!若违此誓,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长枪被他猛地举起,枪尖刺破浓烟,直指天际。
残阳的光芒落在枪尖上,折射出一道凄厉的寒光,仿佛是上天为这场誓言烙下的印记。
“少主!”
两道急促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的脆响。
公孙续回头,只见田豫和严纲正带着一队残兵从东侧的密林里冲出来。
人数不过百余,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甲胄破碎,兵器上还滴着血,可他们的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未被折断的青松。
田豫跑在最前面,他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沾满了尘土和血污。
左臂用布条草草包扎着,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红褐色。
他冲到公孙续面前,见他安然无恙,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随即目光扫过被攻破的大营。
看到那杆挂着田恺尸体的帅旗时,瞳孔骤然收缩,脚步猛地顿住。
严纲紧随其后,这位须发已有些斑白的老将,此刻眼眶通红,双手死死攥着腰间的长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是看着田恺长大的,两人一同跟随公孙瓒起兵,从辽西打到易水,十几年的兄弟情分,早已胜似手足。
当他听到田豫在突围途中低声说出“田将军誓死不降,被文丑钉在帅旗之上”时。
这位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将,当场就红了眼眶,若不是田豫死死拉住他,他早已提刀冲回去拼命。
“田叔他……”田豫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看向公孙续,眼中满是悲愤,“真的……真的就那样死了?”
公孙续缓缓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田豫和田恺的关系最是亲近,田豫年少时父母双亡,是田恺收留了他?
教他读书识字,教他骑马射箭,待他如亲子一般。
此刻提及田恺的死状,无异于在他心口插了一刀。
严纲猛地一拳砸在身边的断木上,只听“咔嚓”一声,那根碗口粗的断木竟被他砸得裂开一道缝隙。
“文丑匹夫!”他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杀意,“老夫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为田兄弟报仇!”
田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看向公孙续,又看了看严纲,沉声道:“少主,严将军,袁绍的追兵随时可能赶到,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前往右北平与主公汇合,再图后举!”
严纲也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身后的残兵,沉声道:“田豫说得对,少主的安危要紧。我们剩下的人虽然不多,但皆是精锐,拼死也能护住少主突围!”
就在三人准备动身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后方传来,如同惊雷般滚过大地。
那马蹄声密集而沉重,显然来者人数不少,而且都是精锐骑兵。
“不好!是追兵!”
田豫脸色一变,猛地转身看向后方。
只见远处的烟尘之中,四骑当先,如同四道黑色的闪电般朝着他们冲来。
为首两人,一人面如重枣,手持大刀,正是袁绍麾下的大将颜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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