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兰心织网,凤翼垂天
雍正十一年的二月,春寒料峭,残雪未消。紫禁城的宫墙在铅灰色天幕下,更显沉肃。上元节的热闹喧嚣早已散去,唯余殿宇深处难以驱散的湿冷,与人心深处盘亘不去的猜忌与寒意。永和宫正殿内,地龙依旧烧得旺,却暖不透夏皇贵妃夏冬春(纪时)眉宇间凝结的冰霜。她独坐于南窗下的暖炕上,面前紫檀木小几上,摊开放着那包用普通油纸裹着的淡灰色粉末,旁边一盏羊角宫灯映着它,泛着诡异而黯淡的光泽。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博山炉中一线青烟,笔直地升腾,旋即被不知从何处钻入的寒风打散。夏冬春(纪时)的目光落在粉末上,久久未动,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袖中冰凉的翡翠镯子。那不是毒,是能蚀人心智、毁人根本的阴诡之物。齐妃,或者说她背后那人,这次是真的下了死手,且手段远比她预想的更为歹毒隐蔽。若非她早有防备,设下圈套,此刻这粉末怕是已悄然混入永和宫的熏香、饮食,甚至……弘暟、弘昶的日常用度之中。思及此,她后背陡然沁出一层冷汗。
(承上:蛛丝马迹,顺藤摸瓜)
“周全。”她声音不高,在寂静的殿中却清晰冷冽。
掌事太监周全应声而入,垂手侍立。
“那个小太监,开口了么?”她问,目光仍未离开那包粉末。
“回娘娘,那是个硬骨头,只咬死说是自己贪财,受人指使去库房偷些值钱香料变卖,误入了咱们设套的库房。至于这包粉末,他一口咬定不知是何物,只是那人给的‘酬劳’的一部分。”周全低声道,“指使他的人,他声称是宫外一个赌坊的混混,模样都说不清。线索……暂时断了。”
“断了?”夏冬春(纪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不过是有人提前打点好了,或是……灭了口。那个与翠果(华妃旧宫人)接触的齐妃宫女呢?”
“盯紧了。前几日她借口去针线局领料子,与翠果又在僻静处短暂碰面,似乎传递了什么东西,隔得远,看不清。之后那宫女回齐妃宫中,一切如常。”周全回道。
“东西……”夏冬春(纪时)沉吟,“可曾留意齐妃宫中近日饮食、熏香有无异常?或者,齐妃本人,有无异状?”
“齐妃娘娘自上次被申饬后,深居简出,饮食用度皆从简,熏香也停了。只是……听在齐妃宫中伺候的粗使婆子隐约提起,齐妃娘娘近来夜里似乎睡不安稳,时有梦呓,脾气也愈发焦躁。”
梦呓?焦躁?夏冬春(纪时)眸光一闪。是作贼心虚,还是……她自己也用了那东西而不自知?若是后者,那背后之人,其心可诛,这是要一石二鸟,既害她,也顺便除了齐妃这个可能泄密的棋子?
“太医院那边,查得如何?”她转而问道。
“章院判亲自暗查了御药房和太医院库房近十年的进出档,尤其是雍正四年到八年间的。发现有几味产于西南、有安神镇痛之效,但用量过度或配伍不当易致幻依赖的药材,在雍正六年末到七年初,有过几次不寻常的、记录模糊的支取。经手人……是当时一位已故的太医,姓胡,此人……曾为翊坤宫请过脉。” 周全的声音压得更低。
胡太医……翊坤宫……华妃!线索再次指向了那座已倾覆的宫殿。雍正六年到七年,正是华妃与年家权势熏天,也是与皇后、与她夏冬春争斗最烈之时。华妃会用这种手段对付敌人,毫不意外。那么,这些药材的余毒,如今落在了谁手中?齐妃?还是那个与齐妃宫女接触的翠果?抑或,另有其人?
夏冬春(纪时)闭上眼,脑中飞速整合着信息。齐妃的嫉恨与愚蠢,华妃旧部的阴毒与残余势力,可能存在的第三方推手(皇后残党?),迷幻药物,上元节的阴谋,乌雅嫔不稳的胎象……这一切如同散乱的拼图,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轮廓。有人想用这阴损之物,在宫中制造混乱,打击得宠的妃嫔和皇子,甚至……图谋更骇人的目的。而齐妃,很可能只是一把被利用的、即将被抛弃的刀。
“那包粉末,让章院判悄悄验看,但不要记录在案。告诉他,此物事关宫闱安宁,需绝对保密。” 夏冬春(纪时)睁开眼,眸光沉静如古井,“另外,让咱们在太医院的人,最近多留意各宫主子,尤其是齐妃、和嫔,以及几位年幼皇子的脉案,若有心神不宁、睡眠障碍、或性情突变的迹象,速来报我。”
“嗻。” 周全应下,稍作犹豫,问道,“娘娘,那齐妃和那个翠果……”
“暂且不动。” 夏冬春(纪时)缓缓道,“打蛇要打七寸。如今只抓到一只小虾米,惊了背后的毒蛇,反为不美。齐妃既然用了那东西,迟早会露出更多马脚。至于翠果……盯紧她,看她还与何人有联系。尤其是……景仁宫那边,可有蛛丝马迹?”
“奴才明白。” 周全心领神会,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更要查清是否与幽禁的皇后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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