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凤沼波平,兰庭深固
雍正十一年的暮春,紫禁城的天空终于褪尽了最后一丝冬日的沉滞,变得高远明澈起来。御花园内,桃李争艳,姹紫嫣红,连森严的宫墙似乎也被这蓬勃的生机感染,少了几分往日的肃杀,多了几分流动的暖意。齐妃(李答应)因“阴蓄禁药、戕害宫闱”之罪被褫夺封号、降位禁足的消息,如同乍暖还寒时节最后一股倒春寒,在宫中卷过一阵凛冽的寒意后,终是随着皇帝的雷霆手段与严旨彻查,渐渐平息下去。后宫上下,噤若寒蝉,表面是前所未有的恭顺与宁静,连往日最喜窃窃私语的长街甬道,似乎也安静了许多。
永和宫正殿内,春日的暖阳透过明瓦窗,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投下大片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花果甜香,驱散了地龙残留的燥意,也仿佛涤荡了年前那场“迷药风波”带来的阴霾。夏皇贵妃夏冬春(纪时)今日未着正装,只一身家常的湖水绿绣折枝玉兰软缎常服,墨发松松绾了个低髻,斜簪一支点翠蜻蜓簪,通身素净,正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手中执着一卷棋谱,目光却并未落在黑白纵横的棋枰之上,而是虚虚地投向窗外庭院中那几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一簇簇粉白的花团,在日光下如云如霞。
(承上:余波渐息,根基愈稳)
李答应(齐妃)彻底倒台,华妃残余势力被连根拔起,后宫的局势悄然明朗。皇后幽居景仁宫,形同虚设;齐妃一系烟消云散;端妃性情恬淡,不争不抢;和嫔乌雅氏有孕在身,且根基尚浅;其余妃嫔更是难撄其锋。夏皇贵妃夏氏,协理六宫多年,行事公允,贤名在外,又育有两位健康聪颖的皇子,圣眷优渥,太后倚重,其地位之稳固,已然毋庸置疑。即便是前朝,因着“宫闱肃清”一事,皇帝对张廷玉的信任与倚重似乎更深了一层,而张廷玉与永和宫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默契,也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然而,夏冬春(纪时)并未有丝毫松懈。盛极而衰,物极必反的道理,她比谁都懂。李答应虽倒,但未必没有漏网之鱼,皇后残党犹在暗处,华妃旧部的彻底清算,也未必能扫净所有污秽。更重要的是,皇帝的多疑与刻薄,并未因年岁增长而稍减,反而因国事操劳、子嗣渐长,对权力的掌控欲与猜忌心愈发深重。她必须更加谨慎,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既要保持那份不可或缺的“价值”与“宁静”,又绝不能有丝毫逾越,触动帝王的逆鳞。
她的生活,愈发规律而低调。每日晨起理事,午后或读书调香,或指点皇子功课,傍晚常去慈宁宫陪伴太后说话,夜里则多是独自处理那些不为人知的“细务”。她将后宫事务处理得更加圆融周到,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既不过分揽权,也绝不推诿塞责,在端妃与诸妃嫔之间,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皇帝来永和宫的次数有增无减,有时是来看望皇子,有时只是闲坐片刻,享受这难得的、不涉权争的温馨。她总能恰到好处地迎合他的情绪,或温言解忧,或默默陪伴,将永和宫营造成皇帝在繁重政务后唯一可彻底卸下心防的港湾。
(转:稚子成器,兰庭课深)
两位皇子的教养,是夏冬春(纪时)最为挂心之事。皇四子弘暟已满六岁,在上书房进学一年有余,学业精进,性子愈发沉稳端方,不仅汉文、满文、骑射、算术皆能跟上进度,更难得的是那份超越年龄的明理与克制。他谨记母亲教诲,从不恃宠而骄,对上书房的师傅恭敬有礼,对伴读的兄长们谦和友善,即便是对因母获罪、如今在上书房有些抬不起头的三阿哥弘时,也从未流露轻视,反而在师傅考较时,偶有暗中提点。这份仁厚与气度,不仅赢得了上书房的师傅、谙达们的一致赞誉,连皇帝也偶有耳闻,心中颇为满意。
夏冬春(纪时)对弘暟的教导,已从基本的学业督促,转向更深层次的“为君之道”与“处世哲学”的熏陶。她常借史书典故,与他探讨何为“仁政”,何为“民心”,何为“制衡”,引导他思考权力的本质与责任。她更注重培养他的识人之明与决断之能,有时会将一些简化了的、不涉机要的“宫务难题”说与他听,看他如何分析处理,再加以点拨。弘暟天资聪颖,一点即透,母子间的这些探讨,往往能进行到深夜。
这一日,弘暟下学回来,眉宇间似有郁色。夏冬春(纪时)屏退左右,亲手为他斟了一杯温热的牛乳茶,柔声问:“暟儿今日似乎有心事?”
弘暟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方低声道:“回皇额娘,今日骑射课,谙达夸赞儿臣马术有进益,三哥……弘时哥哥似有不悦,课后言语间,颇多讥刺,说儿臣不过是仗着……仗着皇额娘和皇阿玛宠爱。” 他终究年幼,提及此事,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夏冬春(纪时)心中一叹,轻轻将他揽入怀中,抚着他的背,缓声道:“暟儿,你可知为何三阿哥会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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