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雪泥鸿爪,兰庭定计
雍正十一年的正月,在爆竹的余响与残雪的清寒中悄然翻过。紫禁城的新年,依旧笼罩在一层厚重的、名为“规矩”与“体面”的华美锦缎之下,然而锦缎下的暗流,并未因节庆而停歇,反而在觥筹交错与虚伪的贺词间,涌动得愈发湍急。永和宫正殿内,年节的气氛被谨慎地控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宫灯换了新的,窗花是精致的,博山炉中燃着应景的梅花香饼,清冽中带着一丝甜暖,驱散了殿外透骨的寒意。然而,端坐于暖炕上的夏皇贵妃夏冬春(纪时),眉宇间却并无多少年节的松快,反而凝着一层更深的沉静,如同冰封的湖面,映照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承上:余烬犹温,暗伏杀机)
年前那场由香料与陈旧宫缎引发的无声风波,在夏冬春(纪时)一系列精准而隐蔽的“先手”下,被悄然消弭于无形。太医院“偶然”发现齐妃宫中熏香有异,建议停用查验,虽未查出确凿毒物,却也坐实了“香料来路不明、恐损凤体”的嫌疑,齐妃被太后不轻不重地申饬了一番,责令闭门思过半月,好生“静养”。都察院那边,因着张廷玉似是“无意”中对陈年旧案翻阅的“关注”,以及皇帝对年前“肃清宫闱、以正风气”的隐隐不悦,那桩试图翻起的宫缎旧案终究未能掀起波澜,经办官员嗅到风向不对,草草结案,只处理了几个无足轻重的胥吏了事。
表面看,夏冬春(纪时)大获全胜,齐妃偷鸡不成蚀把米,威望受损。然而,夏冬春(纪时)心中并无丝毫轻松。齐妃的算计虽被挫败,但其背后是否有人指点?皇后残党是否借尸还魂?年家旧部是否死灰复燃?那批来路不明的西南香料,究竟只是齐妃娘家愚蠢的贪婪,还是另有深意?这些疑团如同殿外未化的残雪,冰冷地硌在心头。她深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齐妃经此一挫,只会更恨,手段也可能更隐蔽、更毒辣。
新春宫宴上,齐妃称病未出,但夏冬春(纪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景仁宫方向那道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注视,以及席间某些妃嫔闪烁不定的目光。后宫从来是捧高踩低之地,她风头正盛,树大招风,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盼着她栽跟头。皇帝虽对她眷顾日深,太后也青眼有加,但帝心难测,圣眷如风,她不能有丝毫懈怠。
“娘娘,内务府送来了上元节各宫分例的册子,请您过目。” 掌事太监周全捧着厚厚一叠账册,悄步进来,低声禀报。
夏冬春(纪时)收回飘远的思绪,接过册子,目光沉静地扫过。上元节灯火辉煌,是宫中大节,亦是事故多发之时。灯火、蜡烛、烟花、人流……处处皆是隐患。“照旧例办,但比往年再添三成谨慎。各宫所用灯烛烟火,务必从内库直辖的作坊采买,每一批都需经专人验看,记录在案。宫宴值守人手,加倍。尤其是阿哥所、公主所附近,加派可靠侍卫,昼夜巡防,绝不可有失。”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弘暟、弘昶的安危,是她的底线。
“嗻。奴才省得。” 周全躬身应下,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储秀宫的和嫔娘娘,昨儿夜里似乎又有些不适,传了太医,说是胎动有些不稳,开了安胎药。太医院院判章太医今日轮值,亲自去瞧了。”
乌雅嫔(和嫔)又有孕了。这是她第二次有孕,距上次生产不过一年有余。夏冬春(纪时)眸光微闪。乌雅氏年轻,身体底子好,圣眷虽不算极浓,但也稳当,此番有孕,若能再得皇子,地位将更加稳固。这对夏冬春(纪时)而言,利弊参半。利在,乌雅氏若得子,更能分散后宫注意力,减轻永和宫的压力,且乌雅氏对她心存感激,算是盟友。弊在,皇子越多,未来变数越大,弘暟的对手也可能更多。
“知道了。按嫔位有孕的份例,再加三成送去,挑些上好的血燕、阿胶,就说本宫的一点心意,让她好生将养。太医那边,让章院判多费心,脉案每日抄录一份送来。” 夏冬春(纪时)吩咐道,语气平和。该有的关怀体面,一样不能少。同时,掌握乌雅氏的胎像,也是必要的。
“另外,”她抬眸,看向周全,声音压低了些,“齐妃那边,禁足这些日子,宫里宫外,可有异常动静?尤其是……与宫外,或者,与某些‘旧人’,可有联系?”
周全神色一凛,低声道:“回娘娘,齐妃娘娘宫中这些时日甚是安静,除了日常用度,并无特别。与宫外娘家的联系,也在规矩之内。只是……奴才安插在浆洗处的一个小宫女前几日禀报,说看见齐妃宫里的一个二等宫女,与早年曾在翊坤宫当差、后来被贬去辛者库的一个老宫女,在僻静处说过几句话,时间很短,内容不详。”
翊坤宫旧人!夏冬春(纪时)心下一沉。华妃虽已倒台多年,其宫中旧人散的散,贬的贬,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者心怀怨恨、伺机报复之辈。齐妃与这些人勾结?她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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