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幽兰发微,暗香沁骨
雍正元年的初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紫禁城的琉璃瓦,将撷芳殿本就偏僻的院落衬得愈发清冷寂寥。殿内,炭火烧得并不旺,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却驱不散那股日益浓郁的、混合着药香与一种奇异冷香的复杂气息。夏冬春(纪时)拥着一床半旧的锦被,靠坐在临窗的暖炕上,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与枯寂的枝桠。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身形单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沉静如古井寒潭,倒映着跳跃的微弱炭火,深不见底。
太后接连两次的赏赐,尤其是竹息姑姑那句意味深长的“可惜了”,如同在冰封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虽已平复,却改变了水下的生态。夏冬春(纪时)深知,这微妙的关注是机遇,更是悬顶之剑。她必须更加谨慎,如履薄冰,将这份“有用”的印象,转化为切实的、可持续的生存资本。
(承上:深根固柢,厚积薄发)
竹息姑姑离去后,夏冬春(纪时)并未因太后的赏赐而沾沾自喜,反而愈发沉静。她将那些绸缎补品仔细收好,只取用少量必须的药材和衣料,其余皆封存入库,示以外人的,依旧是那份“罪奴窘迫,勉强度日”的景象。她对喜儿的管束也更加严格,严禁她在外透露半分关于太后赏赐的细节,只让她依旧扮演一个为主子伤病忧心忡忡的忠仆。
她的生活节奏依旧缓慢而规律。每日天未亮便醒来,在喜儿的搀扶下,于室内极缓慢地行走,活动僵硬的筋骨,刺激气血运行。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这得益于纪时核心精准引导下的药物吸收和康复训练,但她刻意控制着恢复的进度,在外人看来,她仍是那个需要倚仗、行动不便的“病秧子”。上午,她会强撑着精神,临摹字帖,或阅读喜儿设法寻来的、无关朝局的杂书游记,既是消磨时间,也是维持基本的“闺秀”体面,更是一种心性的磨练。下午则是雷打不动的“功课”时间——钻研她的香道药理学。
太后对那“清心醒脑散”的认可,让她更加明确了自身“价值”的定位。她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药枕、香囊,开始向更精深、更隐秘的方向探索。她让小李子(那个低等医士)暗中搜集更多关于太医院常用方剂、尤其是针对老年贵族常见病症(如头风、失眠、脾胃不和、风湿痹痛)的药材信息和药理分析。她并非要取而代之,而是要知己知彼,找到太医院方剂可能存在的“缝隙”——或是药性过于峻猛需要缓和,或是口味不佳需要矫味,或是起效慢需要辅助——从而为她自己的“小玩意儿”找到不可替代的补充位置。
她开始尝试制作更复杂的香品。不再是简单的粉末,而是利用手头能获得的蜂蜡、植物油等基础材料,尝试制作药性更持久、使用更便捷的香膏、药脂。她甚至开始研究如何将极微量的、有安神或活血功效的药材成分,融入日常使用的面脂、口脂之中,使其兼具养护与调理之效,且无色无味,难以察觉。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控制力,失败是常事,但纪时的核心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与精确。每一次失败的数据都被记录、分析、优化。
(转:暗渡陈仓,织网结缘)
除了提升自身“硬实力”,夏冬春(纪时)也开始有计划地、极其隐秘地拓展她在宫中的“信息网”和“人脉网”。她深知,闭门造车终是死路,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太医署的小李子,是她目前最重要的外围眼线。她不再仅仅让他搜集药材信息,开始让他留意太医院的人事动向、各位太医的擅长与派系、以及宫中各位主子(尤其是太后、皇后、华妃、以及几位有皇子公主的妃嫔)近期的脉案传闻(不涉及具体病情,只关注哪位太医常去、气氛如何等边缘信息)。她给予小李子的,不仅是银钱,更是一种“奇货可居”的希望——暗示若她将来有出头之日,必不忘他今日之功。小李子见识过这位“罪奴”的手段和太后的隐约关注,自然更加卖力。
通过小李子,夏冬春(纪时)了解到,端妃用了她送的枇杷川贝和润喉香丸后,咳嗽似有减轻,虽未明言,但其身边的老嬷嬷对喜儿的态度愈发和善,偶尔会让喜儿带些时新点心回去。这条线,算是初步稳固了。夏冬春并不急于更进一步,只是维持着这种不近不远的“善意问候”,偶尔让喜儿送些自己新制的、气味清淡的安神香丸过去,只说“罪奴新试的方子,望娘娘不弃”,绝不提要求。
此外,她还让喜儿借着去内务府领份例或浆洗衣物的机会,有意识地结交一些看似不起眼、却可能有用的小人物——比如负责给各宫送冰送炭的老太监、掌管库房钥匙的副管事、甚至是御花园里负责照料某片花圃的老花匠。她不打探机密,只聊些家常,偶尔分享些自己做的、不值钱却稀罕的南方小点心,或是帮忙认些不常见的花草药材,慢慢积累些人情。这些关系网看似微弱,却可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意想不到的信息或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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