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雪夜剖心,虚实相探
雍正四年的寒冬,琼华岛被深及膝弯的积雪彻底封冻,太液池面凝成的厚冰,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出幽冷的青光。佛堂小院内,万籁俱寂,唯有北风卷着冰渣,永无休止地抽打着窗纸,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自那夜年世兰冒死从“幽冥”使者手中取得缓解璋哥儿药性发作的粉末,已过去十余日。孩子服下后,那骇人的剧烈颤抖和窒息感果然平息,再次陷入一种过于沉静的昏睡,体温虽不再诡异飙升,但气息微弱,小脸苍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即碎。这种用未知代价换来的“平稳”,丝毫未能减轻年世兰心头的重压,反而像一把钝刀,日夜切割着她的神经。她与“幽冥”的纠缠愈深,自身的处境就愈发动荡,如同行走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两侧皆是漆黑的无底洞。
(承上:帝心难测,深夜突临)
这一夜,雪虐风饕,夜色如墨。年世兰刚给璋哥儿喂下一点参汤,孩子毫无反应,她心力交瘁地靠在炕边,望着跳动的微弱灯焰,思绪纷乱。雍正逼她写下的那份构陷戴铎的供状,如同悬顶利剑;“幽冥”交代的打探“戴案”最终处置、尤其是其幼子去向的任务,更是难如登天。她被困孤岛,信息隔绝,如何能探听到此等宫闱秘事?每一步都可能是粉身碎骨的陷阱。
正当她愁肠百结之际,院门外骤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却异常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铠甲摩擦与靴子踏雪的嘎吱声混杂,在死寂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紧接着,是侍卫威严的呵斥与院门被猛然推开的巨响!
年世兰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这种阵势,唯有圣驾亲临!在这个时辰,如此恶劣的天气下,雍正再次突然到来?!是供状事发?还是“幽冥”之事泄露?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强行稳住几乎要软倒的双腿。
门开处,风雪裹挟着一股凛冽的寒气涌入。李公公率先踏入,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惶急,他身后,雍正皇帝披着玄色绣金云纹大氅,脸色在风雪中显得异常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郁与……一种近乎虚弱的疲惫。他并未乘坐銮驾,而是步行而至,狐裘下摆已被雪水浸湿,显然来得极其匆忙。御前侍卫们瞬间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
“臣……臣妇年氏,叩见皇上!”年世兰扑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额头深深抵着积雪,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雍正没有立刻叫她起身,他站在风雪中,目光极其复杂地扫过这简陋的院落,最后落在跪伏于地、瑟瑟发抖的年世兰身上。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探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挣扎,甚至……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悲悯的波动?但这一切,都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覆盖。
“起来。”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股压抑的风暴前的宁静,“进屋说话。”
“谢……谢皇上恩典。”年世兰艰难起身,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踉跄着将雍正引入虽是家徒四壁、却勉强算是最能挡风的正堂。李公公迅速命人搬来一张铺着旧棉垫的椅子,雍正坐下,挥手屏退了左右,连李公公也退至门外廊下守着。屋内,只剩下君臣二人,以及里间炕上昏睡的孩子微弱的呼吸声。
炭火盆微弱的光线摇曳不定,映照着雍正晦明不定的脸。他久久沉默,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盯着垂首站在下方、不敢抬头的年世兰。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年世兰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
(转:君心似海,暗夜交锋)
良久,雍正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锤砸下:“年氏,你可知,戴铎……完了。”
年世兰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骇!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从皇帝口中听到,依旧如同惊雷炸响!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雍正紧紧盯着她的反应,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结党营私,欺君罔上,罪证确凿。朕,已下旨……革职拿问,抄家产,其家眷……依律严惩。” 他特意在家眷二字上,微微顿了一下。
年世兰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依律严惩!戴家满门……那戴夫人……还有那个可能存在的幼子戴衡?“幽冥”要她打探的消息,竟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由皇帝亲口宣告!她强迫自己低下头,掩去眼中翻腾的情绪,声音颤抖而恭顺:“皇上……皇上圣明独断,罪臣……罪有应得。”
“圣明?”雍正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阴寒,“年氏,你告诉朕,戴铎之罪,当真……罪有应得吗?” 他话锋陡然一转,竟带着一种诡异的探究意味,逼视着年世兰。
年世兰的心跳漏了一拍!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她是否对戴案有同情?还是……在质疑他自己处置的公正?她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跪倒在地,以额触地:“皇上!戴铎辜负圣恩,罪大恶极,皇上依国法处置,正是公正严明!臣妇……臣妇不敢妄议朝政,唯有叩谢天恩,万岁圣明!”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绝不敢流露丝毫对戴家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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