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孤岛梵音,暗潮再起
雍正三年的初夏,太液池碧波荡漾,琼华岛上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偶有白鹭掠过水面,留下道道涟漪。与紫禁城内压抑肃杀的氛围相比,这处皇家苑囿仿佛世外桃源。然而,对于被移居至岛上佛堂旁小院“带发修行”的年世兰母子而言,这湖光山色非但不能带来丝毫宁静,反而更像一座华丽而孤绝的囚笼。活动的范围变大了,但无形的枷锁却更加沉重。岛上守卫看似不如宫内森严,但每一处路口,每一艘往来船只,都暗藏着无数双眼睛。自由,是一种更加精致的假象。
移居琼华岛已半月有余。最初的惶惑不安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必须时刻保持的警惕与适应。小院比西华门外的居所宽敞洁净许多,紧邻着一座供奉观音的僻静佛堂,每日有专人送来素斋用度,份例虽简单,却也比以往周全。雍正皇帝似乎真的兑现了“带发修行”的承诺,未再有任何直接的训诫或召见。但年世兰深知,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皇帝的“仁慈”背后,是更严密的监视和更漫长的考验。
她每日晨昏定省,必至佛堂焚香叩拜,神情虔诚专注,诵经声低沉而平稳,将一个戴罪修行、诚心忏悔的妇人形象扮演得无懈可击。回到院中,她便悉心照料两个孩子,教瑞哥儿认字,逗弄牙牙学语的璋哥儿,竭力为他们营造一个相对正常的成长环境。只有在深夜,万籁俱寂,听着窗外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她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与茫然。。纪时的核心在低功耗下维持着扫描,评估着新环境的风险与机会。那条通过老哑巴建立的、脆弱如蛛丝的联络线,随着移居似乎彻底中断了。琼华岛如同孤岛,她与外界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
(承上:李公再现,机锋暗藏)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年世兰正坐在院中树荫下,看着瑞哥儿在草地上蹒跚学步,璋哥儿在她怀里咿呀作声。湖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暂时驱散了夏日的闷热。忽然,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咳嗽声。
年世兰心中一凛,抬头望去,只见李公公带着一名小太监,缓步走了进来。与在紫禁城内不同,李公公今日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和煦的笑容,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年夫人近日可还安好?这琼华岛风光宜人,倒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李公公开口,语气不似以往那般紧绷,却更让人捉摸不透。
年世兰立刻起身,敛衽行礼,神态恭顺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劳公公挂念。托皇上洪福,此地清静,妾身与孩儿得以安身,每日诵经礼佛,反躬自省,心中甚为安宁。” 她绝口不提“囚禁”,只强调“清静”与“修行”。
“嗯,夫人能如此想,自是最好。”李公公点点头,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院落,最后落在窗台上那盆从旧居带来、如今被年世兰精心照料、已然抽出新叶的茉莉花上,似是随口道,“这茉莉倒是精神,比在那边时好了不少。”
年世兰心中猛地一跳!他又提到了茉莉!是习惯性的寒暄,还是意有所指的试探?她面上不动声色,柔声道:“是啊,许是此地水土好些,沾了佛堂的灵气吧。花开时香气清幽,正好供佛。”
李公公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踱步到石桌旁坐下,小太监立刻奉上茶水。他呷了一口, 话锋忽然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重量:“咱家今日来,是奉了皇上口谕。”
年世兰立刻垂首肃立:“妾身恭聆圣谕。”
“皇上说,”李公公慢条斯理地道,“念你携子修行,心尚虔诚。如今福建巡抚进献了一批新茶,中有‘茉莉香片’若干,香气殊异。皇上尝着,觉其香虽浓,却失之自然,不及寻常茉莉之清雅。特赐你一些,一则品鉴,二则……望你于清修之中,亦能辨香识味,莫要……迷了心性。” 他一挥手,小太监将一个小巧精致的锡罐放在石桌上。
茉莉香片!皇上赐茶!还特意点出“辨香识味,莫迷心性”!这话语中的敲打与警示意味,几乎扑面而来!雍正不仅知道茉莉花的存在,甚至可能将她与戴夫人之间那极其隐秘的、以茉莉为号的联系,洞察了几分!这赏赐,是恩典,更是警告!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年世兰背上瞬间渗出冷汗。她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惶恐与无比的恭顺:“臣妇叩谢皇上天恩!皇上日理万机,竟还念及臣妇此等微末之事……臣妇惶恐无地!皇上教诲,臣妇谨记于心!定当时时警醒,以茶为鉴,修身养性,绝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不敢迷失本心!” 她将“辨香识味”巧妙转化为“修身养性”的自省,再次强调安分守己。
李公公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反应迅捷,态度恭谨,眼神中的锐利稍稍缓和,虚扶了一下:“夫人请起。皇上天恩,夫人心领神会便好。”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又道,“对了,戴翰林夫人前几儿递牌子请安,皇上念其往日谨慎,准了。听说……夫人在京郊的茉莉花圃,今年花开得极盛,还特意选了些上品,制成花茶,进献给了宫里的几位太妃。倒是个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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