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囚鸟惊心,暗织罗网
雍正三年的初春,北京城依旧春寒料峭,冬日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料峭的北风卷着沙尘,给这座帝王之都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肃杀之气。西华门外那处隶属于内务府的狭小院落,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微不足道的扁舟,在皇权的巨擘下,维持着一种脆弱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年世兰母子三人已被软禁于此月余。院落虽小,但一应日常用度由内务府按最低规格供给,倒也冻饿不着。门口日夜有面目模糊的番役值守,美其名曰“护卫”,实则是密不透风的监视。院门不得轻易开启,行动范围仅限于这方寸天地,与外界音讯彻底隔绝。昔日湖广巡抚府的少奶奶,如今成了这紫禁城脚下一名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的特殊囚徒。
最初的惊恐与不安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时无刻不萦绕心头的焦虑与警惕。瑞哥儿和璋哥儿似乎也感知到环境的巨变,变得异常安静怯懦,终日依偎在母亲身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惊惧。年世兰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深深埋藏,在孩子们面前,她永远是那座沉稳可靠的山。她亲自照料他们的起居,教他们认字读书,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讲述些改编过的、无害的历史故事,竭力为他们营造一个相对安稳的假象。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孩子们熟睡后,她独坐灯下,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和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一种巨大的孤寂与寒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知道,雍正留她性命,绝非仁慈。她就像一只被暂时圈养的鸟儿,价值在于观赏,或者……等待某个时机,成为祭品。她(纪时)的核心在极度受限的能量下低速运转,但警觉性提到了最高。她仔细记录着每日送来的食物种类、份量,观察着守门番役换岗的规律、他们的表情神态,分析着任何可能传递信息的细微迹象。她必须尽快摸清这套监视体系的运作方式,找到可能的漏洞,哪怕只有一丝缝隙。
(承上:内侍窥探,机锋暗藏)
这一日,午后,天色阴沉。一名穿着体面、面容白净的中年太监在两名小太监的陪同下,来到了小院。为首的太监姓李,是内务府派来“巡视”并“询问起居”的。这已是本月来的第三次。
年世兰得到通报,立刻整理了一下半旧的青布衣衫,将孩子们护在身后,迎至简陋的堂屋。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与一丝惶然,微微屈身:“李公公万福。”
李公公眯着眼,目光如探照灯般在年世兰和两个孩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年世兰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年夫人近日可好?皇上仁德,念及夫人携幼子不易,特命咱家来看看,可有短缺之物?或是……夫人有何需求?”
这看似关怀的询问,实则是一次精心的试探。年世兰心知肚明。她垂首,声音轻柔而带着感激:“劳公公挂心,罪妇感激不尽。皇上天恩浩荡,内务府供给周全,妾身与孩儿一切安好,并无短缺。” 她绝口不提任何要求,将姿态放到最低。
“哦?”李公公拖长了音调,慢悠悠地走到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夫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般清苦,倒也安之若素。只是……两位小公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饮食……是否太过清淡了些?” 他话锋一转,似有关切,实为挑拨,试图诱使她表达不满。
年世兰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谨:“公公说哪里话。罪妇戴罪之身,得蒙皇上不杀之恩,已是万幸,岂敢再有奢求?孩儿们能得温饱,平安度日,妾身已是心满意足。粗茶淡饭,正好磨砺心性。” 她将“清苦”归为“磨砺”,再次表明安分守己的态度。
李公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又转而问道:“咱家听闻,夫人往日在家时,颇通文墨,尤善女红。如今闲居于此,终日无事,岂不闷煞?可需些书籍、或是针线绸缎来打发辰光?” 这是在试探她的精神需求和与外界联系的**。
年世兰心头一紧,这是更危险的试探。索要书籍针线,看似合理,却可能被曲解为“不安于室”、“心怀怨望”。她立刻做出惶恐状,连连摆手:“公公折煞罪妇了!妾身如今但求清净思过,往日那些雕虫小技,早已生疏,不敢再提。每日能照料孩儿,静思己过,便是莫大的福分,岂敢再有他念?” 她彻底断绝了任何可能引起猜忌的爱好需求。
李公公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见她神色坦然,语气诚恳,不似作伪,这才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夫人能如此想,自是最好。皇上圣明,自有安排。夫人且安心住着,谨守本分便是。” 他又看似随意地问了问孩子们可曾习惯京城水土等闲话,年世兰一一谨慎应答,滴水不漏。
最终,李公公一无所获,带着人离去。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年世兰一眼:“夫人是个明白人,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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