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紫禁惊魂,暗对天颜
雍正二年的腊月,京城已是银装素裹,凛冽的北风卷着碎雪,呼啸着掠过紫禁城朱红的高墙与金黄的琉璃瓦,带来一种肃杀到极致的威严与寒冷。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几名神色冷峻的官差押送下,穿过戒备森严的城门,碾过覆着薄冰的青石板御道,最终停在了西华门外一处偏僻的角房前。车帘掀开,年世兰牵着瑞哥儿,抱着璋哥儿,踏上了这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却也充满了无数腥风血雨的土地。
一路颠簸劳顿,风寒侵体,瑞哥儿小脸冻得发紫,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茫然。年幼的璋哥儿更是蔫蔫的,不时发出微弱的啼哭。年世兰自己亦是面色苍白,衣衫单薄,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但她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沉静如古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周祥太监早已先行入宫复命,留下两个小太监面无表情地引着他们走进那间阴冷潮湿、除了一铺土炕和一张破桌外别无他物的角房。
“在此候着,不得随意走动。”小太监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便锁上门离去。
角房内寒气刺骨,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年世兰将孩子们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们,目光却迅速扫过这狭小的空间。没有窗户,只有门缝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这里与其说是候旨之所,不如说更像是一处临时囚笼。纪时的核心在低温下艰难运行,评估着环境,分析着雍正此举的深意——是杀是留,或许就在接下来的觐见中决定。
等待漫长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开锁声,一名穿着体面些的太监走了进来,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哪个是年氏?皇上御口亲传,即刻带往养心殿西暖阁见驾!孩子留在此处,有人看管。”
来了!年世兰心中一凛,终于到了直面雍正的时刻!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轻轻将璋哥儿交给闻声进来的一个老嬷嬷,又蹲下身,整理了一下瑞哥儿的衣领,柔声道:“哥儿乖,和弟弟在这里等娘,娘去去就回。” 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瑞哥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含泪,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年世兰站起身,对那太监福了一礼,声音恭顺:“有劳公公引路。”
(承上:步步惊心,暗对天威)
跟随太监走出角房,穿过重重宫阙,积雪的宫道两旁是巍峨的殿宇和高耸的红墙,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每一步,年世兰都走得极其谨慎,低眉顺目,不敢有丝毫东张西望,心中却如惊涛骇浪。养心殿西暖阁,那是雍正皇帝日常批阅奏章、召见心腹臣工的地方,在此处召见一个罪臣之妹、待罪之妇,其意耐人寻味。是审判?是探究?还是……另有图谋?
来到养心殿院外,经过严格搜检,年世兰被引至西暖阁门外。太监进去禀报,片刻后,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让她进来。”
年世兰整了整本就简陋的衣衫,深吸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入暖阁。一股混合着檀香、墨香和地龙暖气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她不敢抬头,依着规矩,快步走到御案前约一丈远的地方,双膝跪地,以额触地,行三跪九叩大礼,声音清晰而恭谨:“罪妇年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暖阁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炭火盆里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她能感觉到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从上而下,冰冷地审视着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那目光中蕴含的威压,几乎让她窒息。
良久,上方才传来雍正皇帝那特有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平缓却字字千钧:“抬起头来。”
年世兰依言,缓缓抬起头,但目光依旧谦卑地垂视着地面,不敢与天颜直视。即便如此,她眼角的余光也能瞥见御案后那个穿着石青色常服、面容清癯、目光深邃的中年男子——正是如今执掌天下生杀大权的雍正皇帝胤禛。
“年氏,”雍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你兄长年羹尧,辜恩负德,罪大恶极,朕已明正典刑。你身为罪臣之妹,可知罪?”
年世兰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她再次叩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与悔恨,却逻辑清晰:“回皇上,罪妇深知兄长罪孽深重,天地不容。罪妇虽久居内宅,亦知国法如山,兄长的所作所为,实乃自取灭亡,罪妇……不敢有怨,唯有惶恐待罪。” 她首先明确表态,切割与年羹尧的关系,承认皇帝处置的正当性。
“哦?”雍正语气微扬,带着一丝探究,“你倒是个明白人。朕听闻,你在纳兰家,于其家变之后,尚能勉力维持,恪守妇道?甚至……还知晓些分寸,未曾随波逐流?” 这话意有所指,显然暗指她通过戴铎提供的关于赵有恒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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