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绝境交易,暗夜微光
雍正二年的初冬,寒风裹挟着湿冷的雪粒,抽打着纳兰别院凋零的朱门。府内,昔日繁华已被抄家的狼藉与绝望取代。官兵虽已撤走大半,只留少数兵丁把守门户,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与压抑,比明晃晃的刀枪更令人窒息。庭院中积雪未扫,枯枝败叶与散落的杂物混杂在一起,一片破败凄凉。府中仆役已被驱散大半,只剩下几个无处可去的老仆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往日钟鸣鼎食之家,如今死寂得如同坟墓。
纳兰老爷经此巨变,已是油尽灯枯,卧于病榻之上,气息奄奄,仅靠参汤吊命。纳兰夫人受惊过度,精神恍惚,终日以泪洗面,蜷缩在佛堂角落,对外界不闻不问。纳兰承德自接旨那日昏厥后,便一病不起,高烧呓语,时哭时笑,状若疯癫,彻底垮了。整个纳兰家的重担,连同那渺茫的、近乎绝望的求生**,全都压在了年世兰一人瘦削的肩头。
她褪下了绫罗绸缎,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青色棉布裙袄,发间再无珠翠,只用一根素银簪子绾住。昔日明艳的容颜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两口幽深的寒潭,映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与决绝。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所剩无几的仆役清理残局,伺候病患,约束着惊恐的孩子们,仿佛一座被冰雪覆盖的火山,外表沉寂,内里却涌动着炽热而危险的熔岩。纪时的核心正以最大功率运行,计算着每一分生存的可能,权衡着每一个决定的代价。
(承上:暗室交易,绝地求生)
抄家后的第三日黄昏,天色阴沉,寒风刺骨。年世兰亲自端着一碗稀薄的米粥,送往正房伺候公婆用药。途经抄家时那位为首太监暂歇的厢房外,她脚步微顿,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太监——周祥,正独自站在廊下,揣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院中积雪。
机会!年世兰心中一动。这几日,她看似平静,实则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这太监周祥,是宫里来的,是雍正的眼线,也是目前能接触到的最有可能传递信息、甚至影响判决的人!必须抓住机会!
她定了定神,端着粥,脚步未停,却在经过周祥身边时,仿佛脚下被残冰一滑,身形一个踉跄,碗中的粥险些泼洒出来。
“哎哟!”她低呼一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疲惫。
周祥下意识地侧身避让,皱了皱眉,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年世兰稳住身形,连忙屈膝行礼,语气惶恐而卑微:“妾身不慎,惊扰公公了,万望公公恕罪。” 她抬起头,眼中迅速弥漫起一层水雾,声音哽咽,“家中遭此大难,妾身心神恍惚……公公奉命行事,辛苦至极,妾身……妾身这里还有半盒未被抄走的陈年普洱,若公公不嫌弃,妾身这就让下人沏来,给公公驱驱寒?” 她绝口不提求情,只示弱、讨好,将姿态放到最低。
周祥本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风雨,对罪臣家眷的哀求和贿赂早已麻木。但眼前这女子,遭遇如此巨变,不哭不闹,反而如此镇定,甚至还能想到用一杯茶来讨好他,倒让他生出一丝异样。他打量了一下年世兰,见她虽然憔悴,但眉宇间那股气度仍在,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却深不见底。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杂家没那么多讲究。”
这便是没有明确拒绝!年世兰心中微喜,面上却愈发恭顺:“是,是,公公清廉。只是这院子寒冷,公公站久了难免受凉。厢房虽简陋,炭火还是有的,公公若不弃,可进去稍坐,妾身让人将茶送来。” 她这是在创造单独交谈的机会。
周祥眯了眯眼,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但或许是觉得一个妇道人家也翻不起大浪,或许是好奇她想说什么,最终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厢房。
年世兰心中一定,立刻吩咐不远处一个老仆去取茶叶和热水,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跟着走进了厢房。
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桌两椅,炭火盆烧得半明不暗。周祥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看着年世兰。
年世兰亲自接过老仆送来的茶具,屏退下人,关好房门。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却略显消瘦的手腕,动作优雅而沉稳地沏茶,热水注入茶壶,蒸汽氤氲,暂时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公公请用茶。”年世兰将一盏澄澈透亮的茶汤双手奉至周祥面前,姿态谦卑至极。
周祥接过,呷了一口,淡淡道:“茶不错。纳兰少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杂家时间不多。”
年世兰在他下首的椅子上侧身坐下,垂下眼帘,声音低柔却清晰:“不敢欺瞒公公。妾身知道,兄长大逆不道,罪无可赦,纳兰家受其牵连,亦是天理循环,不敢有怨。妾身一介妇人,别无他求,只求公公能在奏报之时……稍存一丝怜悯。” 她抬起泪眼,目光哀婉而真诚,“家翁病重,已是弥留之际,婆母神志不清,夫君……亦一病不起。万望公公……在陈述我家情状时,能……能略言其惨,但求皇上能念及纳兰家世代为臣,家翁曾略有微劳,宽宥几分,给……给两个孩子,留一条活路。” 她句句不提自己,只提老人和孩子,将诉求包装在孝道与人伦之中,更易打动人心。同时,她悄然将一个小巧沉手的锦囊,借着整理桌布的由头,推到了周祥手边。里面是她最后的一点体己,几片金叶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