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暗夜孤注,裂痕难弥
雍正二年的盛夏在持续的高温与闷湿中走向尾声,武昌城仿佛一块被架在文火上炙烤的肥肉,油脂滋滋作响,散发出一种焦躁不安的、近乎腐烂的气息。纳兰别院内,那场始于书房暗室、关乎生死存亡的隐秘调查,已如同侵入骨髓的毒藤,不仅未能带来期盼中的“生机”,反而将府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温情与信任,侵蚀得千疮百孔。纳兰承德在年世兰日复一日的逼问与“引导”下,精神已近崩溃边缘,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对妻子充满了恐惧、怨恨与一种无能为力的依赖,夫妻二人虽同处一室,却形同陌路,中间隔着一条由恐惧、猜忌和残酷现实构成的冰冷鸿沟。
而更严峻的是,调查本身陷入了僵局。戴铎“继续深查,尤重‘丰泰号’及赵禄”的指令清晰明确,但实际操作却难如登天。纳兰承德所能提供的,仅限于衙门旧档中的疑点和一些模糊的传闻,根本无法触及核心证据。赵有恒及其党羽在湖广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警惕性极高,想要从外部突破,无异于痴人说梦。时间一天天过去,戴铎那边的沉默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年世兰(纪时)清晰地感受到,耐心正在耗尽。若再拿不出更具分量的东西,纳兰家这枚“弃子”的命运,恐怕就要被决定了。
(承上:绝境逼问,夫妻决裂)
这一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窗棂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书房内,烛火被门缝涌入的狂风吹得明灭不定,映得纳兰承德的脸庞扭曲而惨白。他蜷缩在椅中,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想隔绝外界的一切声响,尤其是妻子那如同魔咒般催逼的声音。
年世兰站在他面前,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手中拿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那是她根据纳兰承德连日来断断续续的供述,整理出的关于赵有恒罪证的“线索清单”,上面罗列着疑点,却缺少致命一击。
“相公,‘丰泰号’与赵禄是关键,戴大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年世兰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中响起,冰冷而清晰,穿透了纳兰承德的指缝,“你上次说,赵禄有个相好的在‘丰泰号’,可知那女子姓名?在柜上任何职?与赵禄往来可密切?‘丰泰号’近年与衙门钱粮往来的账目,经手人除了赵禄,还有谁?这些,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纳兰承德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些龌龊事!世兰!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了!再查下去……再查下去我们会没命的!” 恐惧已彻底压倒了他。
“放过你?”年世兰向前一步,烛光映照下,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相公,现在不是谁放过谁的问题!是戴大人会不会放过纳兰家!是皇上会不会放过纳兰家!你此刻的退缩,就是拉着全家一起死!你想让父亲母亲晚年受辱?想让瑞哥儿璋哥儿小小年纪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未尽的含义比任何诅咒都更可怕。
纳兰承德浑身剧颤,泪水混着冷汗滚滚而下,他猛地抓住年世兰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歇斯底里地低吼:“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去衙门偷账本吗?去绑架赵禄严刑拷打吗?我做不到!我只是个小小的户曹郎中!我不是锦衣卫!我不是你的棋子!”
“棋子?”年世兰任由他抓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冷得掉冰渣,“相公,从年家倒台的那一刻起,我们所有人,就都已经是棋盘上的棋子了!区别只在于,是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废子,还是做一个能为自己搏一线生机的活子!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而是动用你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关系,去打听,去旁敲侧击!衙门里那些不得志的、受过赵有恒排挤的胥吏呢?那些与‘丰泰号’有竞争关系的商号呢?哪怕只是一句酒后失言,一个怨恨的眼神,都可能是一条线索!”
她的话,将纳兰承德最后一点逃避的幻想也击得粉碎。他颓然松开手,瘫软在地,像个孩子般呜咽起来:“没了……真的没了……世兰,我们完了……”
看着丈夫彻底崩溃的模样,年世兰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封的焦灼。纪时的核心在疯狂报警:时间不多了!必须另辟蹊径!依靠纳兰承德这条线,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转:暗夜独行,剑走偏锋)
年世兰不再看地上瘫软的丈夫,她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暴雨撕裂的夜空,心中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计划逐渐成型。既然官方渠道走不通,那就只能动用非常手段了。她(纪时)迅速调取所有可用资源信息,一个被尘封已久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年家陪嫁的、安插在武昌城内的商业暗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