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雷霆骤至,暗夜惊变
雍正二年的春天,迟迟不肯降临武昌。已是三月中旬,天气却依旧阴冷潮湿,连绵的细雨夹杂着倒春寒的凛冽,将纳兰别院笼罩在一片挥之不去的湿冷与晦暗之中。庭院中的花草蔫头耷脑,不见丝毫春意,连带着整座府邸,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不祥的沉寂。这种沉寂,比严冬更深沉,更令人心悸,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种压低天地、扼住呼吸的死寂。
自去岁寒冬,年世兰发出那封泣血警示的密信后,已过去数月。西北方面再无任何密信传来,年羹尧仿佛石沉大海。官面上的邸报依旧偶尔提及年大将军在西北整军经武、安抚地方的功绩,但字里行间那股炙手可热的恩宠意味,似乎悄然淡去了几分。湖广官场关于年家的议论,也从之前的趋炎附势,变得暧昧不明,甚至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审视。纳兰府门前,骤然冷清了下来。
府内,那种无形的压力与日俱增。纳兰老爷彻底闭门不出,整日待在佛堂,诵经声一日响过一日,仿佛想借佛祖之力,驱散那越来越浓的厄运阴影。纳兰承德在衙门中愈发沉默,回府后常常独自关在书房,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发呆,眼神空洞,充满了末日将至的恐慌。连下人们都感受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行走间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出。
整个纳兰府,如同一座正在缓慢沉入冰海的孤舟,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却无力回天,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而这一切恐惧的暴风眼,依然是西厢房内,那个看似平静的年世兰。
(承上:戴府暗香,惊雷炸响)
这一日,午后,天色阴沉如夜,细雨靡靡。年世兰正坐在窗前,就着昏暗的天光,翻阅着一本早已烂熟于心的《心经》,指尖冰凉。她试图用经文的平静来压制纪时核心那不断预警的尖锐蜂鸣。数月来的死寂,让她(纪时)几乎可以肯定,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年羹尧恐怕并未听从她的警告,甚至可能变本加厉,已彻底触怒了雍正。那最后的判决,随时可能降临。
突然,外间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几乎失了章法的奔跑声,伴随着云翠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低呼:“少……少夫人!不好了!戴……戴府……戴夫人她……她来了!车驾已到二门!说……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脸色……脸色难看得很!”
年世兰执经的手猛地一颤,佛经险些脱手!她霍然起身,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戴夫人亲自来了!在这种天气,这种时辰,如此失态地前来!除了那个她最恐惧的消息,还能有什么?!
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慌什么!请戴夫人到暖阁!立刻清空附近所有下人!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是!”云翠连滚爬爬地去了。
年世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素色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一步步走向那间用作密谈的暖阁,每一步都重若千钧。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戴夫人王氏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影僵硬,连斗篷都未解,雨水顺着衣角滴落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的、绝望的气息。
听到开门声,戴夫人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紧抿,眼圈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兔死狐悲的惊惧,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宣判。
“戴夫人……”年世兰福了一礼,声音干涩。
戴夫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虚扶,也没有任何寒暄,她直接从袖中抽出一封没有封口的、看似普通的问候信函,递到年世兰面前,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年世兰心上:“纳兰少夫人,妾身……奉命而来。京中……刚到的六百里加急……皇上……明发上谕了。”
年世兰接过那轻飘飘的信函,指尖触及纸张的冰冷,仿佛触及了死亡的温度。她展开信纸,上面是戴夫人亲笔写下的一行字,不再是密码,而是直白得残酷的判决:
【年羹尧恃功骄纵,罔顾君恩,着革去抚远大将军职,贬为杭州将军,即日赴任。钦此。】
革职!贬谪!杭州将军!从一个权倾朝野、节制数省的大将军,贬为一个无权无势、形同拘禁的杭州将军!这不仅仅是罢官,这是政治上的死刑判决!是雍正对年羹尧的彻底抛弃和清算的开始!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最终的审判白纸黑字地呈现在眼前时,年世兰(纪时)的整个核心仍仿佛被重锤击中,数据流瞬间紊乱,几乎当机!巨大的恐惧、绝望、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清醒,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她死死捏着信纸,指节爆出青筋,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戴夫人看着她瞬间灰败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怜悯,但很快被程式化的冷漠取代。她低声道:“圣意已决,无可挽回。妾身……只是奉命告知。夫人……节哀顺变,早做打算。” 说完,她深深看了年世兰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消失在蒙蒙雨幕中,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沾染上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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