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盛极而危,暗伏隐忧
雍正元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酷烈。刚进腊月,武昌城便接连遭遇了几场罕见的暴风雪,朔风怒号,天地间一片混沌,积雪深可没膝,将纳兰别院牢牢封锁在一片银装素裹的死寂之中。府内,地龙烧得滚烫,门窗紧闭,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严寒,然而,一种比冰雪更刺骨的寒意,却悄然在府邸深处弥漫开来。这寒意,并非源于天气,而是源于那远在西北、却牵动着整个帝国神经的年大将军,以及随之而来的、令人眩目却也心惊胆战的滔天权势。
自新帝雍正登基以来,年羹尧凭借其西北大捷的赫赫战功和“从龙”的首倡之功,圣眷日隆,恩宠无极。加封太保、一等公,赏赐络绎不绝,其奏折直达御前,所言之事,雍正几乎无有不允。年大将军的威名,已不仅限于疆场,更震慑朝野,权倾一时。连带着远在武昌的纳兰家,也因这门姻亲,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既荣耀又沉重的压力。前来拜访、巴结、乃至试探的官员络绎不绝,门槛几乎被踏破,纳兰府的门庭,在严冬中呈现出一种反常的“热闹”。
然而,在这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况之下,纳兰府的核心决策层,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忧虑与不安。纳兰老爷的“静养”已近乎与世隔绝,眉宇间的凝重日甚一日。纳兰承德在衙门中,虽因舅兄的权势而备受礼遇,但言行举止却愈发谨慎,甚至有些畏缩,回府后常常独坐无言,神色复杂。
(承上:书房密语,忧思深重)
这一夜,风雪稍歇,但寒意更甚,屋檐下的冰凌如同利剑,在惨淡的月色下泛着冷光。书房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纳兰老爷却仍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他罕见地将纳兰承德与年世兰一同唤至书房。
纳兰老爷摩挲着手中一份刚收到的、来自京中故旧的密信抄件,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而沉重:“承德,世兰,你们看看这个……京中传来的消息……羹尧他……他近日又上了一道奏折,参劾了陕西巡抚、按察使等数名大员,罪名是‘贻误军机’、‘贪墨不法’,皇上……皇上已准其所奏,将一干人等革职拿问,交其……交其‘一并审结’!”
纳兰承德接过信笺,快速浏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倒吸一口凉气:“一并审结?这……这岂不是将一省刑名大权,尽付舅兄之手?这……这权势……也太过煊赫了!只怕……只怕会惹来非议啊!” 他感受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恐惧。封疆大吏的生杀予夺,尽操于一人之手,这是何等可怕的权柄!又是何等招忌的祸端!
年世兰静静立在一旁,目光扫过信上内容,心中亦是波澜骤起!纪时的数据库立刻调出相关历史警示:臣权过重,尤其是干涉地方行政司法,乃人君大忌!年羹尧此举,虽显赫一时,却已踏入了极度危险的区域!功高震主,权倾朝野,自古以来有几个能得善终?狂喜只是一瞬,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冰寒。
但她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反而要稳住局面。她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父亲,相公,兄长受皇上重托,总督西北军务,遇有官员不法,危及边陲,上达天听,亦是职责所在。皇上圣明,准其所奏,正是信重兄长的体现。我等外臣亲眷,岂可妄加揣测圣意?只需知,皇上如此信重,兄长更当兢兢业业,以报君恩才是。” 她将年羹尧的行为解释为“尽职”和“皇上信重”,试图淡化其中的政治风险。
纳兰老爷重重叹了口气,将信笺放下,揉着刺痛的额角:“尽职?信重?世兰啊,你是个明白孩子,难道看不出这其中的凶险?‘一并审结’!这是多大的权柄!又会得罪多少人!如今这朝野上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年羹尧?皇上今日信重,焉知他日……唉!” 他未尽之语,充满了对“鸟尽弓藏”的深切恐惧。
纳兰承德也忧心忡忡地接口:“父亲所言极是。如今府门外车水马龙,看似风光,可谁知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又有多少是暗中窥探,等着抓把柄的?舅兄权势愈盛,我纳兰家……便愈是如坐针毡啊!”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炭火的暖意,丝毫驱不散三人心头的寒意。
(转:戴府暗香,警讯忽至)
正当纳兰家内部为年羹尧的权势忧心忡忡之际,数日后,一个风雪稍缓的午后,戴夫人王氏竟再次轻车简从,来到了纳兰府。此次,她并未如上次那般邀约赏花,而是以“新得了一些上好的血燕,与夫人和少夫人一同尝尝”为名,直接登门拜访。
纳兰夫人自是热情接待,在后院暖阁设下茶点。戴夫人今日气色红润,眉宇间那份属于权力核心的从容底气更盛以往,言谈举止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信息,都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闲话一番后,戴夫人将话题引向了年羹尧,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与……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提醒的意味:“年大将军真是国之柱石!如今西北靖平,皆赖大将军威德。听闻近日又为朝廷肃清吏治,雷厉风行,皇上在御前亦是赞不绝口,称之为‘朕之肱骨’,恩宠之隆,实乃本朝罕见。少夫人有兄如此,真是福泽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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