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登陆月球
文/树木开花
她成为全球首位登月女航天员的那一刻,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然而在月球表面,她竟发现了三十年前神秘失踪的母亲留下的一枚婚戒,戒指内侧刻着:“给我的小宇航员”。
一
地球在她脚下,缩成一颗蓝白纹理交错的明亮珠子,悬在无垠的黑色丝绒上。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宰,震耳欲聋,包裹着“逐月号”着陆器和她透过面罩的每一次呼吸。林蔚调整了一下舱外服的关节处,感受着内部生命维持系统细微的嗡鸣,这声音是她与那个鲜活世界最后的、脆弱的连接。
“逐月号,这里是北京,信号良好。准备出舱。”耳机里传来地面控制中心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北京,逐月号收到。准备出舱。”林蔚的声音透过通讯系统传回,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她深吸了一口再生空气,那带着金属和塑料味道的气流充盈肺叶。
她转身,面向舱门上方那个小小的圆形舷窗。地球的光柔和地映在玻璃上,勾勒出她自己的倒影——一个被包裹在厚重白色宇航服里的身影,面罩下是略显苍白的脸,眼神却亮得惊人。她看到自己眼角的细纹,那是长期离心机训练、压力适应和无数次理论考核留下的印记,也是无数次在女儿睡梦中离家、在丈夫担忧目光中登上训练机、在父亲沉默的送别后转身抹去的泪水的积淀。
现在,她在这里。距离那个蓝色的星球三十八万公里。脚下,是亘古荒凉的月壤。
她握住舱门把手,金属的冰冷透过手套纤维隐约传来。一个用力的旋拧,解锁,然后向外推开。没有声音,只有机构运行的微小震动顺着骨骼传递。门开了,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舷窗框出的有限画面,而是完整的、铺天盖地的月球景象。
灰白,无尽的灰白,覆盖着起伏的环形山和散落的碎石。阳光炽烈,毫无大气遮拦,将一切照得棱角分明,阴影处则是极致的漆黑。远处,地平线弯曲的弧度清晰可见,提醒着她这颗星球的渺小。
她移动到舱门口,扶着边缘,先将穿着厚重靴子的左脚,稳稳地踏在了月面上。靴底陷入细腻的月尘,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北京,报告。我已踏上月球表面。”
她说。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向地球,传向每一个守候在屏幕前的人。她知道,此刻,有无数目光聚焦于此,欢呼、骄傲、历史性的定格。她微微停顿,让这个时刻在寂静中延长了一秒。然后,她补充了指令手册上没有的那句:
“感觉……很厚重。”
不是轻飘飘的失重玩笑,而是真切的感受。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一个国家的期望,还有她个人全部的生命重量。
她开始移动,按照预定程序检查着陆器支架,安装简易实验设备。动作熟练,带着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月球引力只有地球六分之一,每一步都需要调整重心,像一种缓慢而奇特的舞蹈。面罩限制了视野,她必须不断转动头部。头盔内部,她自己的呼吸声是这寂静宇宙里最喧嚣的存在。
二
在一个短暂的作业间隙,她停下动作,目光扫过地面,落在着陆器右侧十几米外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那里有一块颜色稍深的岩石,半埋在灰烬般的月壤里。起初她并未在意,但阳光角度恰好变化,那岩石边缘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反了一下光。
不是月球岩石该有的光泽。
职业程序让她没有立刻擅自行动,但一种莫名的牵引力在她心底滋生。她向地面控制中心报告:“北京,我在坐标点东侧约十五米处,发现一个非自然反光体。请求靠近勘察。”
“逐月号,同意勘察。注意安全,保持通讯。”
她调整步伐,向那光点走去。越是靠近,心跳越是莫名地加快,撞击着胸腔,与面罩里规律的呼吸声形成突兀的对比。她告诉自己,可能是太空垃圾,可能是早期探测器遗落的零件,甚至可能是其他国家的航天器碎片。
她停在那个物体前,蹲下身——这个动作在舱外服里显得有些笨拙。那东西大部分被月尘覆盖,只露出一个小角,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历经岁月仍未完全磨灭的冷光。
她伸出戴着厚重手套的手,小心地拂开表面的浮尘。
动作瞬间僵住。
呼吸,停滞了。
露出来的,是一枚戒指的轮廓。样式古朴,一圈素环,顶端镶嵌着一小块——在地球上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里,在这绝对的荒芜之中,显得无比突兀和珍贵的石头。不是钻石,像是……蓝宝石?
不,不可能。
大脑第一时间拒绝处理这个信息。幻觉?月面光影造成的错觉?长期隔离和心理压力产生的臆想?她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
戒指还在那里。静静地躺在灰白的尘埃里,像一颗凝固的泪滴。
理智的堤坝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冲开了一道裂缝。她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轰隆隆如同雷鸣。手指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神圣的小心,再次拂去更多的尘埃,然后,极其轻柔地,将那枚戒指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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