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濯龙园。
十二岁的万年公主刘瑗赤足踩在临水榭的栏杆上,金线绣花的裙裾,被夏末的风掀起。
她手里攥着一把鱼食,正一粒一粒往池中抛掷,引得锦鲤争相跃出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
“阿辩!快看——”她回头,朝身后慢吞吞跟着的八岁弟弟招手,“那条红的!像不像昨日太后赏吾的珊瑚簪子?”
刘辩抱着半块啃得乱七八糟的蜜瓜,小脸沾满汁水,闻言踮起脚往池中张望,却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
刘瑗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咯咯笑起来:“真笨!要掉下去,吾才不捞汝哩!”
他们身后一众宦官、侍女们吓得脸色发白,却不敢上前,都不敢触着这位小公主的霉头。
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但自昨夜听闻陛下要将她赐婚给那位平叛功臣后,却性情大变。
今晨只因梳头时扯痛发丝,摔了整整一套南海珍珠头面。
“阿姊。”刘辩仰起脸,怯生生地问:“他们都说在汝要嫁人了,是不是以后就不能陪吾玩了?”
刘瑗突然沉下脸,将剩下的鱼食全撒进池中,惊得鱼群先四散躲开,又争相跃出夺食。
她一脚踢翻旁边的漆案,果盘叮叮当当滚落一地:“谁说我要嫁人了!”
说罢,她便起身,气冲冲竟朝西园方向走去,吓得几个年轻宦官急忙追上前:“公主殿下何往?”
但见她头也不回:“找父皇说理去!”
惊得宦官急忙拦在身前:“小祖宗耶,那西园公主可去不得哩。”
但见刘瑗蹙眉叉腰:“闪开!”
宦官当即跪倒:“西园乃是陛下享乐之所,按制公主当远离才是,殿下若去,岂不是要小人掉脑袋么,求公主饶命啊!”
刘瑗杏眼圆睁,当即怒叱:“汝怕父皇,就不怕吾!来人,将这不知死的奴才,拖出去打板子!”
少顷,北宫之中响起一阵哀嚎之声。
此时长秋殿内,何皇后正倚在凤榻上闭目养神,忽闻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她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敲击案几:“何事喧哗?”
一名宫女匆匆入内,伏地禀报:“回禀皇后,是万年公主在责罚宦官,杖责之声惊扰了凤驾。”
何皇后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轻笑:“哦?那奴婢因何事惹恼了公主?”
宫女言道:“听闻公主不满赐婚之事,欲往西园寻陛下说理,那奴婢阻拦,故此惹恼了公主。”
但见何皇后闻言唇角微勾:“差人将此事奏于太后,公主乃是陛下掌上明珠,本宫可管不了——”
说话间,她眼神骤然转冷道:“算起来,她那夫婿该入洛阳了吧?”
宫女言道:“回皇后,王将军该是今日班师,从河内渡黄河至洛阳,若昼夜兼程急行军,四五日便可入洛阳,走得慢些六七日也该抵达了——”
说话间,宫女微微一顿:“皇后,奴婢听闻,其在阵前于贼首论道,可要让大将军弹劾?”
何皇后冷冷一笑:“汝都听说了,陛下焉有不知之理,此人倒也了得,旬月之间便破冀州黄巾军,如今黄巾军大势已去,陛下只怕正愁没借口,收回兄长那大将军一职,现在弹劾功臣,岂不是给陛下由头?”
宫女一愣:“皇后,吾等莫非就看着王豹势大?”
何皇后轻笑一声道:“阵前于贼首论道,岂是纯臣所为?去告诉兄长,继续行捧杀之策,捧得越高越好,最好以其擅兵事,劝陛下将其下放至边郡掌兵,待其肆意放纵之后,再寻其图谋不轨的证据,只要坐实其存了谋逆之心,董侯一派便难辞其咎!”
宫女拜服:“皇后妙计。”
……
与此同时。
荆州,宛城,此地离洛阳最近,出了虎牢关,过荥阳,途径许昌边缘,便是宛城。
八百里加急文书,换马不换人,可谓朝发夕至。
南阳大地,骄阳炙烤,城外连营中,朱儁帅案放着洛阳传来的诏书——征北将军王豹于漳水之畔逼张角、张梁自尽,以攻心之计破曲阳张宝,冀州黄巾尽平,诏征北将军即刻入洛复命,三公百官于洛水相迎,彰其殊勋。
帐下诸将神色各异。
孙坚先是自嘲一笑:“某这江东猛虎名不符实也——”
随后才赞道:“好个王豹,先平青州,再定冀州,端是英雄也,他日若有缘,定要与他痛饮一番不可。”
刘备摇头苦笑,但很快便调整好情绪,笑道:“王将军入冀州不足旬月,便已破贼,却非吾等可比。”
张飞环眼圆睁,声如闷雷:“诸君!王豹已破诛贼首,吾等更待何时,朱将军某愿率众登先,此次定斩赵弘首级!”
关羽丹凤眼微眯,长须轻扬:“三弟所言甚是,如今张角三兄弟伏诛,宛黄巾军必然士气低落,吾等正好趁此良机破城。”
朱儁闻言颔首道:“翼德、云长所言甚是,来人!将张角伏诛之事传入宛城,厉兵秣马,今夜夜袭宛城!”
众将拱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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