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正月。
暮色笼罩着大汉王朝的疆土。
洛阳皇城中,宦官与外戚的权争,仍在朝堂间撕扯。
而千里之外的冀州巨鹿,一场足以撼动帝国根基的风暴,正在民间悄然酝酿。
一句谶言穿行于兖豫荆扬等八州之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太平道的信徒们,跪拜在大贤良师的草庐前,额头上沾着符水,怀中藏着扎束黄巾的麻布,即将成为这个腐朽王朝最疼痛的疮口。
官府的小吏们或许已嗅到异样:各郡县的粮价莫名波动,驿道上的流民比往年正月多了三成。
但刺史们的奏章仍堆满尚书台的角落,无人察觉那些在寒夜里传递的竹简密信,正将三十六方信徒编织成一张致命的罗网。
奉高城的市井中,已有几个孩童传唱着新编的童谣: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此刻的大汉,就像一只缀满金玉的漏舟,正漂向184年二月那个改变历史的甲子日。
而泰山郡也出现一件怪事,王豹上任后,令各县乡重新核查人口上报郡府,半月间十二县县令陆续来报,皆言治下有人口失踪,十二县失踪人口竟有五千户之多。
郡守府内院,正寝之中灯火摇曳,窗户上倒映着三道剪影,里面不断传出窃窃私语之声。
屋内周朗脸上写满了崇敬之色:“明公端是神机妙算,混入青州各地太平教的暗桩来报,大贤良师与三十六方信徒相约,今岁三月五日共举义旗。”
卢桐脸上亦写满震惊,虽然王豹之前提起时,他也推测张角很有可能行大逆之举,但是终究只是推测,而自他投效王豹这两年来,其种种行为仿佛都在为今天做准备。
于是他失声叹服道:“主公真乃天人也。”
王豹未在意两人称赞,眼中精光一闪:“青州各郡国太平教众几何?首领为何人?”
周朗在屋中挂着的幕布上指指点点,先是指向泰山郡东北部的齐国道:“回禀明公,据暗桩来报,齐国首领唤做田昭,乃是个落魄乡绅,号称其祖上乃齐王田横,昔日常分粮与黔首,光和元年其祖业被宦官一脉侵占田产,流落街头,今为教徒共举,齐国境内太平教众三万余,其中青壮约有万余。”
紧接着他指向泰山郡西北部济南国,看向王豹时,神色稍显古怪:“济南国首领道医张翼,颍川波才天师弟子,境内太平教众四万余,其中青壮约有一万五千余人。”
王豹闻名也是一愣,这张翼正是当年传授治疫药方给他的道人,于是他微微叹气道:“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乐安和平原呢?”
周朗闻言指向齐国北部的乐安郡道:“乐安郡首领唤做徐和,乃临济县一游侠儿,曾多次带领乡邻对抗当地豪右,境内太平教众亦有两万余人,其中青壮八千。”
紧接着,他指向济南国北部,黄河流域范围道:“平原郡司马俱,原为那幽州流民首领,去岁大疫,带领乡邻南下,流窜于平原县,境内太平教众亦是两万余,其中青壮八千。”
王豹闻言挑眉道:“北海和东莱呢?”
周朗抱拳笑道:“王君这些年在此二郡布置颇为奏效,入东莱的流民青壮皆被季军候三人吸纳,而北海青壮亦征为徭役,鲜有饥民,故北海、东莱太平教众仅有老弱,未听说有首领。”
卢桐在旁听得心惊肉跳:“仅仅青州两郡两国,便已近十万之众,这其他州郡只怕更甚,大汉危矣!”
王豹闻言心中暗忖,这卢桐权术虽厉害,这军事上就差了许多。
于是他笑道:“子梧不必多虑,青州这十万之众。能战者不过四万,彼等未经操练,甲胄器械未齐,难成气候,况其分布于各郡,粮草全靠洗劫豪右,短时间无法会师,吾等只需逐个击破便是,至于——”
说话间王豹一顿,想起史料记载,皇甫嵩对待黄巾军的残忍手段,微微叹气道:“至于其他州郡的太平教众,朝廷若欲剿灭,只需稍花些时日,调集兵马,其主力半年便可破。
感慨完后,他又问道:“子梧,泰山十二县亭民失踪一案,这边查的怎么样了?”
如今卢桐出任泰山郡主簿一职,不少泰山公务都是他在打理。
卢桐闻言摇头道:“各地来报,豪右、乡绅们平日素来不在意黎庶死活,而乡中细民皆众口一词,说只知是逃难去了外乡,不知何往?”
王豹闻言是眉头紧皱。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三人登时警觉熄声,但闻屋外传来门卒的呼声:“禀府君!孙郎君夜访,言有十万火急之事,前来与府君商议。”
王豹闻言一怔,孙家在这泰山郡,几乎占了半边天,有啥要紧事,会深更半夜跑来和咱商议。
这泰山郡在咱豹来之前,主要就是两股势力,一股是兵匪一窝的孙康,泰山郡半数以上的乡绅,因苦于泰山贼‘袭扰’,都是站在孙康一边的。
另一股势力则是原泰山郡守张举,那张举乃是渔阳人,大部分泰山的豪强,则是仗着门下坞堡和门中宾客,抵制孙氏这等兵匪,站在张举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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