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泰山郡,奉高县城,大雪纷飞。
尽管是正午,路上人烟稀少,倒是街边酒肆中热闹非凡,泰山来了新郡守,足以让这些面红耳赤的酒客们津津乐道一整天。
一行人赶着两辆牛车,旁边还有十余个游侠打扮之人随行,胯下青骢马,从此匆匆而过。
牛车上端坐一儒生,身着粗麻直裾深衣,衣色灰褐,袖口与下摆早已磨得泛白,两颊冻得通红,捧着圣贤书的双手,早已红紫交错,不是管宁又是何人?
而游侠打扮之人中,为首的乃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正是北海相秦周的嫡子秦弘,竟是私自带十余心腹庄客摸出府中,前往泰山,半道与管宁一行相遇,结伴而来。
尽管做了两年的县丞,管宁寒酸依旧,或许只有营陵县丞中的老弱妇孺们才知道他的俸禄去了哪里。
他身边何安、阿黍四人,这一路上竟很少拌嘴,这管宁身上仿佛有种气场,能让喧嚣变得安静。
直到这时,酒肆的言论传入几人耳中,他们才开始嬉笑起来。
只听一醉汉言道:“诸君,某听说啊,这新来的王府君,手下有一酷吏叫做何安,此人精通律令,十分了得,在北海可是鼎鼎大名,可把罚金之罪,依律定成弃市,弃市之罪若是入他手,便等着夷三族吧!”
紧接着便有人附和:“这某也听说了,就说那营陵县的赵氏吧,那可是和朝中赵常侍沾亲,那赵氏的案子,一经何安之手,连权势滔天的赵常侍,都立刻否认营陵赵氏与其沾亲。”
有人闻言一慌道:“如此说来,吾等今后可万万要守法,绝不可犯在此人手中。”
只听醉汉笑道:“吾等市井小民能犯什么事,该担心的只怕是那些豪强们,听说王府君拜访豪强皆是左右各摆一摞竹简,一边是罚钱,一边是罚罪,两边皆出自那何安之手,某还听闻啊,那何安不日就要调来泰山咯!”
这一番言论听得管宁眉头大皱,抬头看向何安,只见何安老脸一红:“管县丞莫听这等谣言,卑职哪有这个本事。”
阿黍却感觉那醉酒的汉子,说话套路极为耳熟,面色古怪的看向何安:“那话儿或许是王君让传的……”
郑薪登时大笑,不知为何,每人看见王君让其他人背锅,他就莫名开心:“哈哈,确实像王君的手笔!如今阿安的名头,居然足以威慑豪强了。”
李牍闻言再也憋不住笑意,憨憨笑起来:“按王君的惯例,只怕不止奉高县城,阿安之名恐怕早已传遍泰山郡。”
何安闻言先是恍然,然后老脸又一黑,随后丧气道:“某还合计着北海之人都开罪了,追随明廷来此泰山郡,倒是正好,不曾想,人还未至恶名已到。”
管宁闻言微微皱眉,摇头不止,却旁边秦弘不屑的冷哼一声:“老掉牙的手段。”
一会儿功夫,几人穿街走巷,来到泰山郡府之外,今日正值休沐,故门亭亭卒上前阻拦。
可待几人通报完姓名之后,门卒闻何安大名肃然起敬,当即揖礼道:“府君在后宅,诸君请随下走入内。”
紧接着,几人跟随亭卒走过青石甬道,眼前登时豁然开朗。
一方夯土高台映入众人眼帘,台上立着丈余高的桓表,柱身漆成玄黑,顶部横木雕作猛虎衔环之形。
台下青石铺就的阔地,被往来车马碾出深深辙痕。
东侧建鼓台上,蒙着虎皮的战鼓肃立,乃是用于召集属吏。西侧谤木高耸,顶端横板如华盖,百姓可在此投书谏言。
阿黍环顾四周,失声感慨道:“当真好生宽敞!”
郡府和县廷最大的区别,便是只分前后两区,前区是政务区、后区是生活区。
他们赶着牛车,跟随亭卒,走过这偌大的中央广场,便到了前区。
前区,庄重肃穆。
最中心的位置,是听事堂,又叫正厅,乃接见官员,处理政务之所。
听事堂两侧为曹署小院,比起县廷,多了功曹(人士考核)、比曹(财政局)、狱曹(监狱管理局)、漕曹(水利交通局)、督邮(纪检委)等,每曹有独立办公院落。
还有一间单独的院落是文书库:乃存放户籍、律令、卷宗等重要文件的库房。
四方角落,分别是监狱、武库、粮仓、马厩和车房。
后区,清幽典雅。
外围是郡吏们的吏舍,包括郡丞府在内。
往里走是花园,内有亭台、水榭,可供休憩、宴客。
众人跟着亭卒走到最深处,才到郡守私宅,此宅乃郡守及家眷住所,乃是五进五出的大院(东汉两千石高官的豪宅)。
朱漆大门,两侧石兽蹲守,门楣高悬上‘泰山郡守府’。
但见门卒上前扣开朱门,在门屋(也就是两侧门吏的值班室,只是面积大些,可供访客等候)与同僚说明几人身份。
郡守府的门卒闻名乃道:“府君早有叮嘱,诸君请随某入内,府君和众好友在后院练枪。”
阿黍等人跟门卒入内后,是左顾右盼,瞪大了双眼;反观管宁则面色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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