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兰亭。
青玉棋枰上摞着几捆竹简,乃是郑玄新注《尚书》。
司徒袁隗轻抚长须,眉间春风和沐,不见喜怒:“文彰竟已先入公车?”
卢桐青衫垂袖,跪坐于侧,拱手乃道:“禀司徒公,吾主临行前,康成先生有训: 辟士之道,当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茂才之选,宜效先贤对策金马门,不可私谒公卿,蹈怀璧暗投之嫌。吾主既不敢违师命,又恐失礼于司徒公,故遣学生先诣门下,以申悃诚。”
袁隗抚掌而笑:郑门古风,犹存周礼矣,且待殿前以观豹变。
……
另一边,西园百戏楼。
周伯长揖及地,额贴织金毯。
赵忠扫了一眼,案几上一匣东海明珠,微微眯眼,笑道:“既不敢违师命,何以私下遣汝来拜会?这便合乎圣人之训么?”
周伯闻言惶恐道:“郎君直入公车不过尊师命,遣小人送礼却是尽孝心。”
赵忠闻言轻笑一声:“退下吧,他这孝心咱家便收下了。”
周伯闻言再拜起身,又往张让处。
……
于此同时,五官中郎将府,偏厅。
董重高居主座,案前乃是十匣东阿胶,手里把玩着一尊黄玉雕成貔貅。
周朗规规矩矩伏地乃道:“禀董将军,吾家郎君乃奉师命直入公车,遣小人献此阿胶于太后,愿太后青春永驻,此貔貅乃献于将军,愿将军财源广进。”
董重闻言咧嘴一笑:“郑门倒是高风亮节,原本太后让某转告文彰此次《策问》之题,文彰既不敢违师命,明日便凭真才学吧,至于貔貅某便收下了,阿胶不日便送往太后处。”
……
少顷,西园,裸泳馆。
早在营陵就已收下重金的小黄门左丰,赤着脚快步穿过水雾:“陛下——”
半躺池沿的灵帝缓缓睁眼,有些无精打采:“何事?”
但见左丰伏地低语道:“营陵令王豹今日奉旨入洛策问,直入公车,奉上泰山参三株,奇石一尊,现已入传舍等待召见。”
灵帝闻言来了兴趣:“有多少年份了?”
左丰闻言道:“回陛下,深褐色锦皮,坚硬如木,当有百年以上。”
灵帝颔首‘嗯’了一声,随后又缓缓坐直身体:“汝方才说,他直入公车?未谒三公,也没未谒董重?”
左丰垂目言道:“正是。”
灵帝微微侧目道:“制诏三公,宣王豹明日辰时入德阳殿策问,此次策试朕亲自主持。”
左丰伏地再拜:“诺。”
……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洛阳各股听过王豹之名的势力,都有耳目传入府中,北海王豹未谒三公,不见宦竖,直达公车,不禁议论纷纷。
宫中虎贲军传入此讯,虎贲中郎将袁术闻言则轻蔑道:“商贾竖子,效士人风骨,沐猴而冠耳。”
而郎舍中,孔融闻讯,眉头深皱:“未见袁司徒?这却不像是文彰之风,莫非此番是幼安陪他入洛?”
离他不远处,几个公子哥也闻讯,为首一人姿貌威容笑道:“好个王文彰,若道他高风亮节,偏又携贡品献于天子,端是有趣。”
此人正是袁家庶子,袁本初。
其身旁一儒生坐姿随意,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此人姓许,名攸,字子远。
只见许攸闻名微微挑眉:“王文彰?就是那个要斫尽天下不平的王二郎?晾他小小年纪有几分才学,便能举为茂才?多半也是个请托行赇之辈,空有清名。”
其身旁一人容貌短小,亦任议郎一职,闻许攸之言轻笑一声:“子远此言差矣!丈夫立志,不问春秋,区区茂才算什么?昔日冠军侯便以弱冠之年,饮马翰海,封狼居山。”
许攸闻言轻扫那人一眼:“某差点忘了,阿瞒不就是未及冠便查孝廉的吗?只怕这王二郎与阿瞒亦是一丘之貉。”
那容貌短小之人,正是王豹口中时常念叨的阿瞒!
阿瞒闻言拍案大笑道:子远谬也!那王二郎敢云斫不平是谓勇,某慧眼识才是谓智,然子远讥后进是谓妒,此三者,孰为一丘之貉
许攸闻言反唇相讥:“阿瞒确有‘慧眼’,昔日汝与本初兄劫人新妇,想必就是汝那‘慧眼’惹的祸。”
阿瞒闻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笑道:“此乃少年意气也!”
袁绍在旁老脸一黑:“子远与孟德斗嘴,提某作甚?”
周遭众人闻言皆笑。
……
次日辰时,德阳殿外。
黄门侍郎尖声唱喝:“宣青州茂才王豹,诣庭对策!”
德阳殿前,晨曦微露,金阶映日。
王豹青衫素带,步履沉稳,随黄门侍郎拾级而上。
殿前虎贲执戟而立,目光如炬,却见咱豹目不斜视,脚踏儒生步,不紧不慢。
行至殿外,但见灵帝着绛纱袍、戴通天冠,跪坐于髹漆矮榻,前置黑漆案几,侧立青铜仙鹤烛台。
司徒袁隗、太尉杨赐、司空张济,跪坐东厢,面前置青玉案,案上放《仪礼》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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