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南宫外。
王豹刚踏出宫门,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府君请留步。”
王豹回头一看,却是脸上堆满笑意的小黄门左丰,心中暗骂:这厮大庭广众叫我干啥?这不损我名声么。
于是他环顾四下,但见无人,又担心这左丰心生不悦,趁拱手之际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金饼,上步压低声音道:“此番入洛多亏左黄门帮衬,小小薄礼,还望笑纳,过几日,豹还有重礼相谢。”
能在这一亩三分地儿混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左丰见王豹作态便知其心思,但见其拿出金饼,又承诺重礼,于是脸色笑意不改:“王府君误会了,咱家奉太后之命,召府君前往永乐宫,太后新得东阿胶数匣,闻北海有蜜饯之法,可去苦存甘,特召府君入宫,指点尚食监女官炮制之术。”
他嘴上说着误会,却丝毫不影响伸手接下金饼。
王豹闻言一怔,这《白虎通义》有言:妇人无外事,故东汉亦是有后宫除寻医问药、问礼赐食外,不得私见朝臣的说法,但咱也不是医官啊。
于是他迟疑道:“这……可要奏明陛下?”
左丰见状笑道:“咱家已经替府君问过陛下了,陛下言:太后素不喜苦,王卿若懂蜜饯之法,可去永乐宫献方。”
王豹也不好在推诿,只能拱手道:“臣领旨。”
故此他是刚出了南宫,就跟着左丰又钻进了北宫。
少顷,永乐宫。
王豹跪坐于七尺素纱帷帐垂落前,帐外置青铜雁足灯,灯影将太后身形映作朦胧剪影。
臣豹奉诏觐见。
帷帐内,董太后坐于髹漆凭几后,头戴步摇冠垂十二旒白玉珠,着藕色直裾三重衣,外罩绛纱縠襌衣。左右女史各执金博山炉,青烟自帐底缝隙蜿蜒渗出。
但闻董太后声音透过纱帐传来,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威严:“哀家闻北海有蜜炼阿胶,王卿既献阿胶,可知制法?”
王豹自然知道,叫他过来和这阿胶怎么做,一点关系都没有,大概率是打一棒子再给颗胡萝卜,索性把棒子递给她,省的她找别的借口。
于是王豹佯作惶恐道:“禀太后,圣人有训:君子远庖厨。故豹实不知那泡制之法,望太后恕罪,臣定遍寻此法,献于太后。”
岂料董太后并未动怒,只是缓缓道:“那便有劳王卿了。”
王豹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拱手言道:“臣惶恐。”
紧接着,董太后抬眸一扫旁边女史道:“王卿献药有功,赏凉州贡酥一盒。”
王豹脸色有些古怪,这算是拉拢?咱又不是杨修,在乎你那一口酥吗?
但面上还是再拜道:“谢太后恩典。”
奇怪的是,女史轻轻应诺后,董太后便再未说话,只闻纱帐内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去哪翻找,半天不见回来。
……
于此同时,公车司马门外。
栎木告板高悬,其上朱砂填描,周遭早已围满了人群。
有两个身形魁梧的书童亦在旁看热闹,正是文丑和管亥。
他二人原本是在公车官署等候王豹,听得外面变得喧嚣,便合计着出来看看热闹。
但见众人都围在一块告板下窃窃私语,文丑忽然发问,其声较旁人,犹如洪钟道:“老管,上面写的什么?”
管亥声音亦是粗犷道:“某哪知道?”
两人立刻引起众人侧目,但见二人一副书童打扮,却大字不识纷纷发笑,有好心人笑道:“二位……壮士,这告板上头写着,制诏:茂才王豹,对策上第,拜泰山郡守,秩比二千石。”
二人闻言脸上浮出喜色,正要向人道谢。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轻蔑:“商贾竖子,携礼招摇过市而入公车,竟擢为上第,真乃士林之耻,此等人若为一方郡守,恐黔首罹难也。”
文丑猛地回头,见一青衫太学生摇着折扇,满脸讥诮。
身旁几个同窗亦附和道:“听闻此子今岁才及冠,便早已是县令,乃是个花钱买官之徒,不知已在营陵盘剥了多少黔首,才挣足了这卖郡守之资,只怕那营陵政绩也是作假来的。”
管亥闻言额角青筋一跳,双手捏住拳头正欲出手。
文丑却咧嘴一笑,慢悠悠踱到那太学生面前:“这位郎君,方才说谁盘剥黔首?”
太学生见他魁梧如熊罴,先是咽口了咽水,硬着头皮咽挺起胸膛:“营陵王豹……”
话音未落,文丑蒲扇般的巴掌已抡圆了扇过去!
“啪!”
太学生整个人横飞出去,撞翻三四个同窗,折扇碎成竹篾,半边脸瞬间肿如猪头。
“吾主在营陵匀药救人之时,汝等不知在何处享乐!酸儒安敢辱吾主?”
人群哗然,纷纷退避。
还有几个太学生见状,颤颤巍巍站立不走,口中磕磕绊绊还在念道:“王……王豹安敢在洛阳纵奴行凶?”
但见管亥一步跨出,一手揪起一个,狠狠甩飞,嘴里还骂着:“从进了洛阳,某便憋了一肚子气,忍耐尔等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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