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声像破风箱一样撕扯着凌晨的空气。
王瘸子蜷缩在窝棚角落的草席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咳了三天,起初只是干咳,后来开始咳出暗红色的血块,今天早上,他发现自己的指甲盖下面出现了细小的、蛛网般的黑线。
窝棚里还挤着另外七个人,都是北部矿区逃出来的丙等劳工。他们挤在漏风的塑料布和废旧铁皮搭成的狭小空间里,分享着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半块发霉的面包,和从精英堡垒医疗站偷出来的、早已过期的止痛片。
“瘸子……你咳得太吓人了。”睡在王瘸子旁边的年轻人阿明小心翼翼地说,用一块破布捂着自己的口鼻,“要不要……要不要去医疗站看看?”
王瘸子惨笑一声,笑声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沫,声音嘶哑:“医疗站?你忘了我是什么等级?丙等。丙等劳工去医疗站,唯一的‘治疗’就是被拖到隔离坑,浇上汽油烧掉。”
阿明不说话了。
这是精英堡垒的规矩——或者说,是末世后所有幸存者据点不成文的规矩。医疗资源极度稀缺,只能优先供给甲等公民和军队。乙等工人如果生了重病,运气好的能得到一点安慰剂,运气不好的就被放弃。而丙等劳工和所谓的“基因瑕疵者”,一旦出现传染症状,下场只有一种:净化。
净化,这个词听起来很干净。
其实就是活埋,或者烧死。
窝棚外传来脚步声和叫骂声。几个穿着简陋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踹开了隔壁窝棚的门,里面立刻传来惊恐的尖叫和哀求。
“放开我!我只是感冒!只是感冒!”
“我孩子还小,求求你们——”
哀求声很快变成闷哼和拖拽声。阿明从窝棚的破洞往外看,看见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拖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女人,像拖一袋垃圾一样扔上了一辆改装过的皮卡后车厢。车厢里已经躺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一动不动,另外两个在微弱地抽搐。
皮卡开走了,留下一道烟尘。
“又抓走四个……”阿明的声音在发抖,“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批了。到底是什么病?”
没人能回答他。
窝棚区里流传着各种谣言:有人说这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鼠疫变种,有人说这是辐射区的新型真菌感染,还有人说这是“源初辐射”在人体内的迟发性病变。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种病传染性极强,死亡率高得吓人。从咳嗽到咳血,再到全身出现黑色蛛网纹,最后内脏融化而死,整个过程快则三天,慢则一周。
而且,它只在底层聚居区爆发。
精英堡垒的核心城区,甲等公民的居住区,至今没有一例报告。
“他们不会管的。”王瘸子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微弱,“我们只是……可以替换的零件。零件坏了,就扔掉,换新的。”
阿明攥紧了拳头。
他想起了上周在垃圾堆里捡到的那台破收音机。收音机里,联邦的广播正在播报:“希望壁垒医疗中心本月成功治愈二十七例急性辐射病患者,所有治疗均免费。联邦承诺:不放弃任何一位公民的生命。”
不放弃任何一位公民的生命。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阿明的心里。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王瘸子,看着窝棚里其他几个也开始咳嗽的同伴,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出去一趟。”阿明站起身。
“去哪?”有人问。
“去找条活路。”
阿明掀开窝棚的塑料布门帘,走进了外面污浊的空气里。聚居区的街道上弥漫着腐烂垃圾和排泄物的臭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血腥气。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在远处喷洒消毒水——或者说,某种刺鼻的化学液体。
他避开那些人,贴着墙根的阴影,向着南方走去。
那里是边境的方向。
那里有希望壁垒。
“确认了。”
娜塔莎把一份刚刚整理好的报告放在钟毅面前。全息投影在她身后展开,上面是边境监测站传回的图像——热成像显示,精英堡垒北部聚居区出现了大量异常低温的热源,分布密集,而且数量在快速增加。
“低温热源通常意味着两种可能:死亡,或者重度昏迷。”娜塔莎的声音很沉,“结合最近一周从边境逃过来的难民提供的证词,基本可以确定,精英堡垒正在爆发一场严重的传染病。而他们的应对方式是——封锁消息,隔离病人,任由自生自灭。”
钟毅快速翻阅着报告。
咳嗽,咳血,黑色蛛网纹,内脏融化。症状描述触目惊心,更触目惊心的是死亡率——根据难民的口述,发病后存活率不足10%。
“病原体分析呢?”他问。
“还没有样本。”娜塔莎摇头,“逃过来的人都是健康的,或者只有轻微症状。重病患根本逃不出来——他们要么死在窝棚里,要么被‘净化队’抓走。”
指挥中心里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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