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握着板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躲在驾驶室里的卡车司机,大气都不敢喘。
他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外面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当他听到李向阳那声嘶力竭的怒吼时,司机整个人都懵了。
杀人犯?
他偷偷看了一眼货箱里那个还在发高烧的男人,又看了看外面那个状若疯魔的半大孩子。
他信了七八分。
只有亡命徒,才会有这种不要命的气势!
司机的手,悄悄地、哆哆嗦嗦地伸向了座位底下的工具箱。
他摸到了。
那是一根沉重的、带着油污的撬棍。
冰冷的铁器握在手里,让他那颗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没有声张,只是将撬棍死死攥在手里,藏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
“嗯……”
一声极其微弱的、充满了痛苦的呻吟,从卡车的货箱里,毫无征兆地传了出来。
是王建军!
高烧让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身体的机能正在被破坏。
剧痛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哐当!”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货箱的铁皮油桶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呻吟和闷响,在死寂的荒野上,不亚于一声惊雷!
四个地痞被吓得浑身一哆嗦,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
黄毛手里的板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杀人犯同伙醒……醒了?”
李向阳抓住机会,抄起身边一个备用的、沾满油污的千斤顶摇杆,状若疯虎地冲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地痞。
“我跟你们拼了!”
那地痞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
司机也趁机从侧面冲出,一撬棍狠狠砸在另一个地痞的小腿上。
“嗷——!”
惨叫声划破夜空。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领头的黄毛见势不妙,意识到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骂了一句“晦气”,抓起地上的现金,带着受伤的同伙连滚带爬地逃进了黑暗中。
危机暂时解除。
卡车司机看着李向阳,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恐惧和敬佩的复杂情绪。
他再也不敢有半点怠慢。
“兄弟,快!去看看你哥!”
司机主动帮忙,两人手忙脚乱地把还在昏迷的王建军扶了起来,让他稳稳当当地靠在车厢。
随后,司机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轮胎。
破旧的解放卡车重新发出轰鸣,疯狂地冲进了无边的黑夜。
车厢里,黑暗、冰冷。
刺鼻的豆油味混杂着血腥味,刺激着人的神经。
卡车在结冰的土路上颠簸得厉害。
每一次起伏,都让王建军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铁皮油桶上。
高烧,来得又急又猛,却又一直退不掉。
王建军的体温越来越高,滚烫得吓人。
他开始说胡话。
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虚弱不堪。
李向阳的心被狠狠揪紧,
他笨拙地,用尽了一切他能想到的办法。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唯一还能保暖的棉袄,紧紧地盖在姐夫身上。
可还是没用。
王建军的身体依旧抖得厉害。
他又拧开水壶。
水已经用完了。
他伸手摸了摸王建军的额头。
那滚烫的温度,烫得惊人。
李向阳彻底慌了。
他看着姐夫那因为失血而惨白如纸的脸,看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发高烧,娘就是这么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
一个念头,猛地蹿了上来。
李向阳不再犹豫。
他解开王建军冰冷僵硬的手,将那双大手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又用自己的双腿,夹住姐夫那双已经失去知觉的脚。
他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姐夫,用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体温,徒劳地去温暖那具正在被死神拖拽的躯体。
黑暗中,他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滚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
颠簸的卡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丝光亮,从车厢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天亮了。
车厢门被拉开。
“兄弟,县城到了。”
司机探进头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如释重负。
他看着车厢里的景象,也是一愣。
那个半大的孩子,身体蜷缩成一团,用自己的身体抱着那个还在昏迷的男人。
“快!”
司机被这一幕触动了,赶紧跳上车帮忙。
“你哥烧得太厉害了!得赶紧送医院!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伸手就要去扶王建军。
“不行!”
李向阳猛地抬起头,嘶哑地吼了一声。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警惕和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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