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沙河镇的石板街道,扬起阵阵尘土与枯叶。
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蹄声急促,打破了小镇午后的沉闷。
马背上的寿儿,面沉如水,一双眼睛里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目标明确地朝着镇东头那间申家肉铺疾驰而去。
他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自家那个妹妹秀娘,往日里对他这个哥哥是牙尖嘴利,没少用刻薄言语戳他的心窝子,说他“败家”、“没出息”。
但寿儿心里门儿清,这家里里外外,父母年迈体弱,若不是秀娘这几年来回奔波、悉心照看,那破败的家恐怕早就散了架。
一码归一码,如今妹妹被人欺辱到跑回娘家哭诉,这口气,他这个当哥哥的必须先替她出了!
至于往日兄妹间那些是非口角,关起门来再论不迟。
他那个便宜妹夫,姓申名合,在这沙河镇上经营着一家祖传的肉铺。
申家几代单传,到了申合这一辈,就他这么一根独苗。
自打妹妹秀娘嫁过去,接连生了两个都是姑娘,没能给申家添个带把的“香火”,这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申合自此便像是换了个人,往日那点情分荡然无存,对秀娘动辄打骂,言语辱骂如同家常便饭。
平日里家里的吃穿用度,更是卡得死紧,仿佛秀娘和两个女儿是他申家的累赘。
对那两个年幼的亲生闺女,他也从未有过好脸色,仿佛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前日里,这申合不知又是在哪里灌多了黄汤,或是听了哪个长舌妇的嚼蛆,竟一口咬定秀娘是“狐媚子转世”,“天生没儿子命”,是来祸害他申家绝后的!
借着酒劲回家,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直将秀娘打得鼻青脸肿,还扬言立时三刻就要写下休书,将她扫地出门,逼着张家退还当年的彩礼银子。
秀娘被打得心灰意冷,又恐吓坏了孩子,第二天天不亮,便忍着浑身疼痛,带着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一路哭回了娘家。
马匹冲入略显拥挤的四通街,寿儿锐利的目光一扫,便锁定了左边第三间铺面门口悬挂的油腻幌子——申家肉铺。
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在风中微微晃动。
寿儿勒住马,并未立刻进去。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拴在街边的拴马石上,目光冷冽地打量着那间飘出腥臊气味的铺子。
他没有直接闯门,而是先踱步到墙角的阴影旮旯里,低头寻觅了片刻,弯腰捡起了半块沉甸甸、边缘粗糙的青砖。
他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那冰冷的触感和扎实的重量,让他心中的怒火仿佛找到了一个坚实的依托。
“还算趁手。”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随即将青砖藏在身后,用宽大的袖袍稍作遮掩,这才整了整衣袍,摆出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悠悠然跨步迈进了申家肉铺那低矮的门槛。
铺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生肉腥气和一种油腻腻的味道。
油腻的案板上堆着红白相间的猪肉,铁钩上挂着几副下水。掌柜申合,一个围着肮脏皮围裙、身材粗壮、面色被灶火熏得发红的汉子,正拿着一把厚重的砍刀在案板上剁着骨头。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习惯性地粗声吆喝道:
“客官要点什么?是剁臊子还是炖肉?咱家东西都够分量,童叟无欺!”
他见来人没有立刻答话,这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
只见门口立着一个身穿青缎棉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那衣着做派,一看便不是寻常镇民。
申合心里一喜,以为是来了阔气主顾,连忙放下砍刀,在油腻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堆起生意人特有的热情笑容,凑上前招呼:
“这位爷,您看要点什么?里脊?五花?后臀尖?都是今早刚宰的新鲜货!”
寿儿却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只是招了招手,示意申合再靠近些,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这家伙,生意做得发了昏,眼里只剩下阿堵物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寿儿近几年几乎没回过家,申合也只在当初迎娶秀娘时,见过这大舅哥一两面,后来便再无交集。
加之寿儿如今衣着光鲜,气质也与往日那畏缩的小马倌判若两人,申合一时间哪里认得出来?
听了寿儿这没头没脑的问话,申合愣了一下,心里嘀咕着这是哪路神仙。
他不敢怠慢,连忙用袖子使劲揉了揉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黏的眼睛,凑上前去,仔细打量起寿儿的面容。
看了好几眼,那模糊的记忆才渐渐清晰,与眼前这张带着冷嘲的脸重合起来。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声音都结巴起来:
“大……大舅哥?!是……是你?张寿?”
寿儿眼看对方终于认出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恰好合适,他脸上那点伪装的和气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之色!
说时迟那时快,他藏在身后的右手猛地挥出,那半块冰冷的青砖带着一股恶风,照着申合那油光满面的脑门,结结实实地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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