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兰台寺大夫林如海,自从在永极殿上领了彻查张金哥一案的圣命,回到府衙便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再无半点声息。
这位昔日的探花郎,如今的朝廷重臣,行事风格与众人料想的迥然不同。
荣国府内的贾政,自那日与兄长贾赦一番心惊胆战的密谈后,终究是坐不安稳。
他寻了个商议族学的由头,备了份不算贵重却也雅致的文房之礼,亲自往林如海府上递了帖子,名为拜访,实则是想探探这位妹夫的口风,看这桩牵扯到王家的案子,究竟会查到何种地步,是否会殃及贾家这池鱼。
谁知,林府的门房客客气气地回复:
“家老爷奉旨查案,事关重大,已吩咐下来,一应私交旧故,皆不敢见,以免瓜田李下,惹人闲话。还请政老爷多多体谅。”
竟是连府门都未曾让贾政进去。
贾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回来与贾赦一说,兄弟二人相对无言,只觉得这林如海如同那大理寺的铜狮子,摸不透深浅,啃不动分毫。
西府那边,王熙凤亦是心绪不宁。
她虽得了叔叔王子腾的密信安抚,言及手尾已处理干净,但林如海这般闭门谢客、埋头办案的架势,还是让她如坐针毡。
她不敢再直接去寻贾蓉的晦气,便将心思转到了内帷。往潇湘馆跑得愈发勤快,今日送些上等的血燕窝,明日带几匹时新的软烟罗,拉着林黛玉的手,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言谈间却不免旁敲侧击,试图从这外甥女口中,探听一丝半点关于其父办案的动向。
然而林黛玉本就心思敏感,加之父亲早有叮嘱,对府中诸事皆谨言慎行。
面对凤姐的热情,她只是淡淡应着,偶有提及父亲,也只说“父亲公务繁忙,近日未曾有家书来”,让凤姐一番心思,尽数落在了空处。
这林如海,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头扎进了大理寺的卷宗库里,只派了手下得力的衙役,持着公文,快马前往香河县,传唤案中关键的苦主——那张大户以及痛失爱子的守备赵老蔫两家人即刻到大理寺候审。
其余人等,无论是说情还是打探,一概拒之门外。这番做派,倒让原本等着看两派相争的朝臣们,都有些拿不定这新任兰台寺大夫的古怪脾气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正当荣宁二府众人的心思都被大理寺的风向牵动时,西门庆却在他宁国府的院落里,稳坐钓鱼台。
朝堂上的波澜,他通过体仁院的渠道已略知一二,但他眼下更关心的,是荣国府内那枚即将引爆的“棋子”。
这日午后,他唤来寿儿,低声问道:“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寿儿挤眉弄眼,一脸谄笑:“大爷放心,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多姑娘那边已经通了气,就等着今儿个下午,晴雯那丫头当值的时候动手。”
西门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把玩着手中的一枚温润玉佩。
他想起前世在清河县,用类似的手段摆布过多少妇人,拿捏过多少对手。
这贾宝玉,一个养在深闺的纨绔,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稍显麻烦的绊脚石罢了。
“告诉她,事成之后,少不了她的好处。但若出了纰漏……”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让寿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再说荣国府内,怡红院中。
此时正是午后静谧时分,丫鬟们或歇晌,或做针线,院内一片安宁。
宝玉用了午饭,正歪在暖阁的榻上,拿着一本《西厢记》闲翻,只觉得眼皮沉重,有些昏昏欲睡。
大丫鬟晴雯正在外间收拾宝玉方才换下的衣物,忽见院门轻响,自己的表嫂多姑娘提了个食盒,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哟,晴雯妹妹忙着呢?”多姑娘今日刻意打扮过,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绫袄,腰身收得极紧,更显得胸脯高耸,身段风流。
她脸上堆着热络的笑,“你哥哥前儿得了一坛好酒,醉得不省人事,吐得满屋子狼藉,我紧着收拾了半天,才得空过来。想着你伺候宝二爷辛苦,特意做了几样你爱吃的点心送来。”
晴雯素知自己这个表嫂名声不佳,但毕竟是亲戚,又见其说得恳切,还惦记着自己,心下也软了几分,便道:
“嫂子费心了,快进来坐。”说着,便将多姑娘让进了宝玉平日吃茶的小书房。
多姑娘放下食盒,眼风一扫,便瞧见了桌上那把宝玉常用的紫砂陶茶壶。
她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与晴雯扯着家常,手里却也不闲着,顺手便拿起茶壶,笑道:“这茶水都凉了,我替你续上些热的,宝二爷醒了也好喝。”
说着,便自然地走向角落的火炉,背对着晴雯,借着身体的遮挡,那保养得宜的指甲轻轻一弹,一些无色无味的细末便落入了壶中,旋即提起炉上滚沸的水壶,将茶水沏得满满的。
恰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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