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梁,通往青岚城的官道变得平坦宽阔起来。兄妹三人心情也随之轻快,仿佛前方不再是漂泊,而是一段崭新的开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却见前方道路旁,倚着一片苍翠山峦,竟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寺庙。
寺庙坐落于进城的必经之路上,背靠青山,面朝一条从山中汇聚而下的清澈溪流,水声潺潺,本应是个清幽的所在。然而此刻庙门前却是人头攒动,香烟缭绕,许多凡人百姓手持香烛,排队祈福,竟是一派香火鼎盛的喧闹景象。
庙门匾额上,写着“多森寺”三个大字。进出迎客的知客僧人,个个身材高大,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锐利,带着一股迫人的精悍之气,与其说是出家人,不如说更像护院的武夫。凌河看在眼里,不禁微微皱眉。
既来之,则安之。抱着“和尚庙里化缘”的古怪念头,三人随着人流走入寺中。大雄宝殿内香客更多,诵经声、祈祷声、铜磬声混杂在一起。凌河目光扫过,见殿侧一位身披袈裟、体态丰腴、面容白净慈和的中年僧人正在督导法事,似乎是个主事的,便领着弟妹走上前去。
凌河学着记忆中看来的礼节,微笑稽首道:“大师慈悲,我们兄妹三人远道而来,途径宝刹,腹中饥饿难耐,能否行个方便,舍些斋饭,容我们歇歇脚?”
那胖和尚闻声转头,目光在三人略显风尘的衣衫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有人直接到庙里化缘感到些许不悦。但他脸上那团和气的笑容却丝毫未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广结善缘。三位小施主请随我来。”
他将三人引至殿后一间僻静的偏厅,吩咐一旁伺候的小沙弥:“去取些糕点和清茶来。”
不一会儿,几碟精致的素点心和一壶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茶便送了上来。江晚和凌土早已饿得眼冒金星,道了声谢便狼吞虎咽起来。凌河也喝着茶,心中暗叹这寺庙的糕点香甜细腻,茶水清冽回甘,远非寻常人家能及,其富足程度可见一斑。
胖和尚在一旁坐下,笑容可掬地问道:“看三位小施主风尘仆仆,不知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啊?”
凌河放下茶盏,半真半假地叹道:“不瞒大师,我们家乡遭了灾,只剩我兄妹三人逃了出来。听闻东方有仙山宗门,想去碰碰机缘,求一条生路。”说着,他似无意地顺手将怀中那枚刻有“神经”二字的令牌拿出放在桌上,仿佛只是掏东西时带出来的。
胖和尚目光在那古怪的令牌上一掠而过,并未接手细看,只是笑容更深了些:“神经宗?此去东方路途遥远,何止万里,一路妖邪丛生,艰险异常啊。三位年纪轻轻,真是勇气可嘉。既入佛门,便是有缘,不如去前殿诚心上一炷香,多捐些香油钱,祈求我佛保佑,此行必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凌河一听,心里顿时跟吃了只苍蝇般腻味。这和尚看似慈眉善目,话里话外却满是算计,吃了他的点心喝了茶,不去上香捐钱倒像是罪过了。这种被道德捆绑的感觉,让他一阵胸闷。
「宇宙虽异,人性却同。」他心头莫名闪过这句感慨,带着几分讥讽,看着那胖和尚看似悲悯实则市侩的脸,脱口低声吟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他本意是借此偈语暗讽对方只顾着擦拭金身佛像、追求香火钱这等“尘埃”,却忽略了修持本心,想让他难堪一下。
不料那胖和尚一听,小眼睛里猛地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一拍大腿:“哎呀!善哉!善哉!小施主竟有如此佛性慧根!能出口成偈,深含妙理!此偈当永刻于寺,警醒后人!快!快取笔墨来!”他激动地招呼小沙弥,竟是真要当场记录。
凌河顿时愕然,表情僵在脸上。他这才想起,此界并非蓝星,这禅宗着名的偈子在此界怕是首次出现。对方不但不以为讽,反而如获至宝。
「此寺僧人,皆无灵根,乃凡夫俗子。此教义自西方传来,在此地绵延万年,早已本土嬗变,重仪轨、崇金身、贪供养,与修行本意相去甚远,徒具其表。」银河冰冷的声音在脑中适时响起,为他解惑。
凌河心下更是无语,一刻也不想多待,拉起刚吃完点心的弟妹,对忙着准备笔墨的胖和尚匆匆一礼:“大师厚赐,感激不尽。我们还需赶路,就此告辞。”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多森寺”。
走出庙门,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喧闹的香火,低声啐道:“不学无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
三人沿着官道又行了小半个时辰,青岚城那巨大的城门终于近在眼前。缴纳了微不足道的入城税后,他们正式踏入了这座仙凡混居的城池。
城内景象更是热闹非凡。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贩夫走卒吆喝叫卖,车马行人摩肩接踵,浓郁的生活气息与烟火气扑面而来。两年多的荒野历练,让凌河已长成身形挺拔、面容坚毅的十八岁青年,江晚也出落成眉眼清秀的小姑娘,就连小阿土也跑得稳稳当当,好奇地打量着一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