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西湖画舫。
王二狗穿着那身崭新的云锦官服,站在船头甲板上,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是衣服不合身——李婶的手艺没得说,这官服裁剪得恰到好处,肩是肩腰是腰,穿上显得人格外精神。
他是心里不自在。
自从知道后腰上那个金花纹印记可能是“死亡标记”后,王二狗这三天的日子过得如坐针毡。每天按时敷药,每次敷药都要趴半个时辰,秋月还在一旁念叨:“王大人您别动,药汁流了就没用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正在被腌制的老腊肉。
更诡异的是,这三天里,静安坊风平浪静。
没有刺客夜袭,没有毒药投递,连个可疑的脚印都没发现。江南商会那边也安分得很,除了送来夜宴的详细流程单,再没别的动静。
可越是平静,王二狗心里越毛。
“王大人,”秋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采女让您过去一趟。”
王二狗转身,跟着秋月往船舱走。
这艘画舫是江南商会特意为今晚夜宴准备的,上下三层,雕梁画栋,船头挂着两排大红灯笼,把湖面映得波光粼粼。甲板上已经摆好了桌椅,十几个丫鬟小厮正忙着布置茶点。
走进二层主舱,甄笑棠正站在窗边看湖景。
她今晚穿了身藕荷色宫装,头发挽成简单的坠马髻,插了支白玉簪子,看着素净,但王二狗一眼就认出——那簪子是太后赏的,据说能验毒。
“采女。”王二狗上前行礼。
甄笑棠转过身,打量他一眼,点点头:“新官服不错。”
“李婶手艺好。”王二狗老实说。
“印记怎么样了?”甄笑棠压低声音。
“淡了不少,再敷两天应该能去掉。”王二狗顿了顿,“采女,您给苏小姐单独备礼……是发现什么了吗?”
甄笑棠没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
王二狗接过一看——是京城来的密信,落款是宫正司。
信上说,婉嫔苏氏在宫中一切如常,最近还因为刺绣手艺好得了太后夸赏。但三天前,婉嫔的贴身宫女出宫采买时,在街上“偶遇”了一个江南口音的男子,两人说了几句话。
宫正司的人跟丢了那个男子,只远远看见他右耳后有一颗黑痣。
“右耳后,黑痣。”王二狗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什么,“开业典礼那天抓到的下药小厮……”
“右耳后有颗黑痣。”甄笑棠接话,“而且说话带江南口音。”
王二狗后背发凉。
所以婉嫔真的和红花会有牵扯?那苏婉清……
“但这不能证明什么。”甄笑棠把信收回去,“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所以我才给苏婉清单独备礼——试探试探她。”
“怎么试探?”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甄笑棠看向窗外,“客人来了。”
王二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湖边码头上,几顶轿子正陆续停下。
最先下轿的是江南商会陈二爷,一个六十来岁的干瘦老头,穿一身深紫色团花锦袍,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他身后跟着两个儿子,还有……苏婉清。
苏婉清今晚穿了身水绿色衣裙,发髻上插了支碧玉簪子,看着清新淡雅。她扶着陈二爷上船,动作轻柔,一派大家闺秀风范。
接着是周知府,带着夫人和女儿周婉柔。周婉柔一上船就瞪了王二狗一眼——显然还对那匹云锦耿耿于怀。
然后是杭州本地的几位士绅,还有几个外省客商。
最后到的是四位老夫人——林老夫人、徐老夫人、沈老夫人、赵老夫人,联袂而来,气场全开。她们一上船,原本还在寒暄的众人立刻安静了,纷纷上前行礼。
“行了行了,都别拘着。”林老夫人摆摆手,“今天就是吃个饭,聊聊天,别整那些虚的。”
话是这么说,但谁敢真不拘着?
众人落座。主位自然是四位老夫人和甄笑棠,陈二爷和周知府陪坐左右。王二狗坐在甄笑棠下首,对面正好是苏婉清。
丫鬟开始上菜。
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叫花鸡……一道道杭州名菜摆上来,香气四溢。
陈二爷举杯起身:“今日江南商会在西湖设宴,一为给静安坊接风洗尘,二为前几日开业典礼上的乱子压惊。老夫先干为敬!”
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
王二狗也端起酒杯,正要喝,忽然感觉脚背一痛——低头一看,是秋月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他愣了愣,看向秋月。
秋月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他别喝。
王二狗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假装抿了一口,实际上酒全洒袖子里了——幸亏袖子宽,看不出来。
一杯酒下肚,气氛活络了些。
周知府笑着开口:“甄司长,静安坊这次南下,可是给咱们杭州长了脸啊。那改良织机,老夫看了,真是巧夺天工!”
“周知府过奖了。”甄笑棠微笑,“静妃技艺能重回江南,也是托了各位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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