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站在周知府家大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渔网装官服,又抬头看了看知府家门楣上那块“进士及第”的匾额,深吸一口气,抬脚就往里走。
“站住!”门房是个尖嘴猴腮的老头,斜眼打量他,“哪儿来的叫花子?知府衙门也是你能闯的?”
王二狗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晨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也照在他胸前那勉强还能辨认出的鸂鶒补子上——虽然补子边缘已经开线,金线都快掉光了,但它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七品官补子。
“你看清楚了,”王二狗一字一顿,“本官,静安坊江南分坊主事,正七品朝廷命官王二狗。现在,我要见你们周知府。”
门房眼皮跳了跳,但嘴还硬:“王、王大人?您这身打扮……”
“这身打扮怎么了?”王二狗挺直腰板,“这是本官昨日在静安坊开业典礼上,为保护江南四位老夫人、力战红花会逆贼三十七人、扑灭火箭八支、生擒刺客五名所留下的战袍!每一道口子都是功勋!每一处焦痕都是战绩!”
他越说声音越大,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门房脸上了:“你要不要数数?前襟这道,是替林老夫人挡刀划的!腋下这道,是追捕下药丫鬟时扯的!后背这片焦,是扑灭绸缎大火时燎的!”
门房被他的气势唬得后退两步,眼神开始飘忽。
王二狗乘胜追击:“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静安坊门口看看,御赐‘静妃遗泽’的匾额下面,还留着昨晚火箭的焦痕呢!要不要本官带你去亲眼见证见证?”
“不、不用了……”门房额头冒汗,终于挤出个笑脸,“王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半盏茶后,王二狗被请进了周知府的书房。
周知府四十来岁,圆脸微胖,穿一身酱色常服,正端着茶杯装模作样地吹茶叶。见王二狗进来,他眼皮都没抬:“王大人啊,坐。”
王二狗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客座上,结果“刺啦”一声——裤子后裆开线了。
书房里陷入死寂。
周知府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溅出来几滴。他盯着王二狗屁股后面那道崭新的裂口,嘴角抽搐:“王大人这是……”
“无妨。”王二狗面不改色,伸手把裂口两边的布料往中间拢了拢,“昨日恶战,裤裆也受了点轻伤。”
周知府:“……”
他放下茶杯,咳嗽两声:“那个……王大人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哦,是这样。”王二狗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这个姿势能最大程度掩饰屁股上的裂口,“本官那身官服,昨日为保护江南士绅、扞卫朝廷体面,已经英勇殉职了。眼下急需一身新的。”
周知府眨眨眼:“那……王大人该去江南织造局啊?”
“织造局那边,新官服定制至少要三个月。”王二狗叹气,“可本官明日就要去漕帮总舵慰问龙爷,后日还要去拜会江南商会各位东家,大后日要主持静安坊灾后重建会议——总不能让本官穿着这身破布去办公吧?”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周知府:“听闻贵府三日前进了三匹上等云锦,要给您家千金做嫁衣?”
周知府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笑容僵了:“是……是有这么回事……”
“本官想先借一匹应应急。”王二狗说得理所当然,“等朝廷的新官服发下来,本官按市价还您银子,绝不拖欠。”
“这……”周知府脑门开始冒汗,“那云锦是内子特意从苏州定制的,花样也是请名师画的,是要给小女做凤冠霞帔用的……这、这借出去,恐怕不妥啊……”
“有什么不妥?”王二狗皱眉,“周知府,您可知道昨日开业典礼,红花会逆贼在光天化日之下,放火箭烧御赐匾额?”
“知、知道……”
“您可知道,他们还在茶水里下毒,要害江南四位老夫人?”
“听、听说了……”
“您可知道,漕帮龙爷昨日在码头遇刺,如今重伤卧床?”
周知府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桌上。
王二狗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俯下身——这个角度,周知府能清楚看到他官服袖口里破成条状的中衣袖子。
“红花会如此猖獗,江南局势危如累卵。”王二狗压低声音,“静安坊奉旨南下,就是要镇住这股歪风邪气。可现在,本官连身像样的官服都没有,如何去震慑那些宵小?如何去安抚江南百姓?”
他直起身,叹了口气:“也罢,既然周知府为难,本官就不强求了。只是日后若有人问起,为何静安坊主事穿着破衣烂衫去办公,本官只好如实相告——周知府家有三匹云锦,却不肯借一匹给朝廷命官应急。”
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王大人留步!”周知府跳起来,一把拉住他袖子——结果用力过猛,“刺啦”一声,王二狗那本来就已经很脆弱的袖子,直接被他扯下来半截。
两人同时低头,看着那块拎在周知府手里的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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