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浅山教学,让张二虎和小陈默都沉浸在新奇而充实的狩猎基础学习中。陈阳系统地传授着辨认足迹、风向、潜伏、弹弓、下套、陷阱等一系列入门技巧,两人进步飞快,尤其是小陈默,展现出惊人的领悟力和专注度,那股子韧劲让陈阳都暗自点头。
这天上午,陈阳正带着两人在屯子后山的一片白桦林里,学习如何利用环境和声音引诱猎物。他拿着一片薄薄的桦树皮,放在唇边,模仿着松鼠受到威胁时发出的“唧唧”尖叫声,声音惟妙惟肖,连树梢上几只真正的松鼠都好奇地探出头来张望。
“阳哥,你这学得也太像了!”张二虎憨笑着,觉得无比神奇。
小陈默更是眼睛发亮,努力尝试着,却只能吹出“噗噗”的漏气声,急得小脸通红。
陈阳笑了笑,正要继续讲解,忽然,走在前面探路的大黄和黑子猛地停下了脚步,耳朵警惕地转向山下屯子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不再是发现猎物的那种兴奋,而是带着一丝陌生和戒备。
“有人来了,不是屯子里的。”陈阳瞬间判断道,示意两人隐蔽。黑豹和黄风也感受到了气氛,立刻伏低身体,龇着牙看向山下。
果然,没过多久,山下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以及年轻人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刺耳。只见两辆吉普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屯子边的土路上,扬起一片雪沫。车门打开,跳下来两个穿着时髦、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男子。
正是孙晓峰和王斌!
孙晓峰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将校呢大衣,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王斌则穿着皮夹克,戴着蛤蟆镜,嘴里还叼着烟卷。两人一下车,就东张西望,孙晓峰扯着嗓子喊道:“阳哥!陈阳!在家不?哥们儿找你来了!”
显然是没在陈阳家找到人,才寻到了后山。
陈阳皱了皱眉,这两个公子哥儿怎么又跑来了?他示意张二虎和小陈默待在原地,自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站在山坡上,沉声应道:“这儿呢!”
孙晓峰和王斌闻声抬头,看到山坡上的陈阳,以及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张二虎和小陈默,还有那几条神态警惕的猎狗,顿时眼睛一亮,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
“哎呀我的阳哥!可算找到你了!”孙晓峰喘着粗气,拍了拍身上的雪,“我们在家没找着你,听婶子说你们在后山玩呢,就寻过来了!”
王斌也摘掉蛤蟆镜,好奇地打量着陈阳这一身利落的猎装和背着的步枪,又看了看张二虎手里拿着的、正在练习发声的桦树皮,以及小陈默腰间别着的弹弓,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阳哥,你们这是……干啥呢?搞野外生存训练啊?”
陈阳还没回答,孙晓峰已经抢着说道:“阳哥,别在这儿窝着了!走,跟我们去地区玩两天!听说地区新开了家舞厅,喇叭裤、迪斯科,贼拉带劲!还有,我知道个地方,牌九、梭哈,玩得挺稳当,咱去试试手气?晚上再找个地方,嘿嘿……”他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以前,陈阳或许还会敷衍一下,但此刻,他听着这喧嚣浮躁的提议,看着眼前宁静而充满生机的山林,只觉得格格不入。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没空,正教他们点东西。”
“教啥啊?打弹弓?掏鸟窝?”王斌嗤笑一声,觉得有些小儿科。他骨子里是喜欢刺激的,但觉得打猎嘛,就是扛着枪进山砰砰放几枪,打点大家伙回来显摆,对这种基础的东西看不上眼。
陈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对张二虎示意了一下。张二虎会意,拿起桦树皮,再次放到嘴边,这次他集中精神,努力回忆陈阳的技巧,猛地一吹——
“唧唧!唧唧唧!”
一阵急促而逼真的松鼠惊叫声响起!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前方几十米外的一棵大松树树冠里,一阵扑棱棱乱响,一只灰松鼠受惊,慌不择路地从树上窜下来,在雪地上飞快地跳跃,想逃离这个“危险”的区域!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安静待命的小陈默,几乎是本能反应,迅速摘下腰间的弹弓,上石、拉弓、瞄准、发射!动作虽然还显稚嫩,却一气呵成!
“嗖——啪!”
石子擦着松鼠的尾巴尖飞过,打在后面的树干上。那松鼠吓得魂飞魄散,嗖地一下钻进了另一个树洞,消失不见。
虽然没打中,但这电光火石间的配合,那松鼠被声音引诱出来的精准,以及小陈默那迅捷的反应,都让原本漫不经心的孙晓峰和王斌看呆了!
这……这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不是简单的玩闹,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充满智慧和技巧的微型狩猎!
“我……我操!”王斌张大了嘴巴,蛤蟆镜差点掉下来,“这……这松鼠是你们叫出来的?!”
孙晓峰也忘了要去地区玩乐的事,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张二虎手里的桦树皮,又看看小陈默手里的弹弓,最后看向一脸淡然的陈阳,结结巴巴地问:“阳……阳哥,这……这都是你教的?”
陈阳这才淡淡开口:“打猎,不是光有枪就行。得懂山,懂林子,懂这里面活物的习性。声音、脚印、风向、陷阱……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他指了指周围的白桦林:“在这林子里,你能靠一片树皮叫出松鼠,能用一根钢丝套住野兔,能挖个坑让狐狸自己跳进去。这种跟山林斗智斗勇的感觉,比在舞厅里跟着瞎扭,在牌桌上赌运气,有意思多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孙晓峰和王斌的心上!他们俩,一个是大院子弟,一个是工厂领导的儿子,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城里那些喧嚣浮华的东西,何曾真正体验过这种原始、智慧、充满挑战和成就感的乐趣?
看着张二虎那因为成功模仿出松鼠叫声而憨厚满足的笑容,看着小陈默虽然没打中却依旧兴奋激动的小脸,看着陈阳那沉稳如山、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的气度,再想想自己刚才提议的去舞厅、赌钱、找女人……孙晓峰和王斌突然觉得,那些他们平日里觉得“带劲”的娱乐,在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有点Low!
王斌猛地一把抢过张二虎手里的桦树皮,学着样子放在嘴边,使劲一吹——“噗!” 只放了个屁一样的声音,惹得小陈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妈的,这玩意儿还挺难!”王斌不服气,又试了几次,依旧不得要领。
孙晓峰则凑到小陈默身边,拿起他那副简陋的弹弓,笨拙地拉开,对着远处的树干射了一石子,结果偏出去老远。
“阳哥!”孙晓峰忽然把弹弓一扔,脸上露出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决绝,大声说道:“不去了!啥舞厅牌九,没意思!我们也不走了!就在这儿,跟你学这个!你教教我们呗?”
王斌也把桦树皮一扔,用力点头:“对!阳哥,带我们一个!这比打麻将刺激多了!我早就想正经学学打猎了,就是没人好好教!”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张二虎和小陈默都有些愕然。陈阳看着眼前这两个眼神炽热、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公子哥儿,心里也是有些好笑,又有些意料之中。他深知,对于这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来说,真正原始而富有技巧的狩猎活动,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想学?”陈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可以。但我这儿规矩多,吃苦受累是家常便饭,还得绝对听话。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受得了?”
“受得了!绝对受得了!”孙晓峰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阳哥你放心,我们肯定听指挥!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王斌也难得地收起了痞气,认真道:“阳哥,我们是真心想学点真本事,不是来玩的。”
陈阳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他们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行。那今天就跟我们一起。先把你们这身行头换换,大衣皮鞋的,进林子就是活靶子。”
孙晓峰和王斌闻言大喜,立刻跑下山,从吉普车里翻出准备好的(原本打算在地区显摆的)运动服和胶底棉鞋换上,虽然依旧不像山里人,但总算利落了些。
于是,陈阳的教学队伍,一下子从三人扩大到了五人。他依旧从最基础的教起,让孙晓峰和王斌跟着张二虎、小陈默一起,辨认足迹,学习潜伏,练习弹弓。
这两个公子哥儿起初还觉得新鲜,但很快就尝到了苦头。潜伏要一动不动地在雪地里趴半天,冻得手脚发麻;拉弹弓拉得手腕酸痛,虎口发红;学习布置套索,手指被冰冷的钢丝勒出深痕……但他们居然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没有叫苦叫累。尤其是当他们第一次亲手布置的套索成功套住一只野兔时,那种巨大的成就感,让他们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比赢了多少钱都高兴!
傍晚,五人带着几只野兔和沙半鸡下山时,孙晓峰和王斌虽然浑身酸痛,脸上却洋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他们甚至主动要求晚上就住在屯子里,不回去了。
“阳哥,你家炕头还能挤下我们不?”孙晓峰嬉皮笑脸地问。
“挤啥挤,去我家!”张二虎憨厚地一拍胸脯,“我家炕大,够睡!”
看着勾肩搭背、俨然已经打成一片的几人,陈阳知道,他这支小小的“狩猎教学班”,又多了两个身份特殊,但或许潜力不小的学员。山林生活的魅力,正在悄然改变着这些来自不同世界的年轻人。而他自己规划的未来版图中,人脉和团队,也因此注入了新的、更具分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