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他的夜色 第91章

“负面情绪冲击抗性阈值，达到b级标准。暴力信息过滤准确率，稳定在85%。基础意识锚定稳固度，评分A-。”“学者”合上平板，看向刚从训练椅上下来的陆时晚。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深处那簇被反复淬炼的冷静火焰，已经不再轻易被疲惫遮掩。“你的防御韧性提升速度超出预期。按照这个进度，后天可以重新进行‘旧印’接触评估。”

后天。陆时晚心中计算着，距离她第一次接触“血痂岩”已经过去五天。如果评估通过，新一轮接触很可能就在这周末进行。时间紧迫。

“不过，”“学者”话锋微转，“在接触更高风险‘样本’前，需要进行一次全面的生理与神经基线复核。明天上午，医疗中心会为你安排一次详细的脑部深度扫描和神经递质代谢图谱分析。这是标准安全程序。”

全面检查？陆时晚心中一凛。这不仅仅是安全程序，更是“火种”在为那个“SL-07影羽协议”的所谓“浅层同化”测试做准备！他们需要最精确的数据来评估她的“接口”状态和承受能力。

“我明白了。”她平静地回应，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回到c-7舱室，她仔细检查了自身状态。连续的高强度训练虽然痛苦，但也让她的身体和精神处于一种奇异的、高度警觉的“备战”状态。皮下植入点没有任何异常，芯片仍处于深度休眠，能量积累缓慢，距离下次可激活状态还有至少三十小时。

她需要信息，更需要与外界沟通。但机会渺茫。

第二天上午，她按照指示来到d区的医疗中心。这里比她想象中更加先进，也更具压迫感。扫描仪器的造型充满未来感，冰冷的机械臂和闪烁的指示灯让人不寒而栗。她被要求换上毫无遮蔽的检查服，躺进一个巨大的环形扫描舱内。

“全身放松，保持清醒，不要移动，不要进行任何复杂的思维活动。”医生的指令透过扩音器传来。

舱门关闭，各种频率的电磁波、声波和粒子束开始对她进行全方位的扫描。她能感觉到细微的电流感在皮肤下游走，听到仪器内部精密的运转声。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数据被实时传输到不知何处的分析中心。

从扫描舱出来，她又被抽取了多管血液和脑脊液样本，用于分析神经递质、激素水平和潜在的基因表达标记物。

离开医疗中心时，陆时晚感到一阵虚脱，腰部的穿刺点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几乎所有的生理秘密，此刻都暴露在了“火种”的显微镜下。

下午的训练被取消，改为静卧休息。她躺在舱室的床上，望着虚拟窗外的“天空”，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明天就是评估，评估通过，危险接触就近在咫尺。她必须想办法延缓，或者，在接触中获取决定性的信息并传递出去。

就在她苦思对策时，舱室的门禁系统突然发出“嘀”的一声轻响，代表有外部通讯接入，但不是视频通话请求，而是一条简短的信息，显示在门边的微型屏幕上：

“陆博士，请于今日18:00至b-3小会议室，参加‘跨项目学术预交流’。发起人：理论组，拉尔森博士。议题：古代意识实践与当代神经科学的交叉验证可能。”

拉尔森博士？就是那位在公共休息区曾警告过她的花白头发老研究员！他主动发起了交流？这不合常规。基地内的正式交流通常需要更高级别的审批，而且为什么是“预交流”？这像是一个非正式的、小范围的讨论。

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陷阱。但陆时晚没有选择。她需要接触拉尔森博士，了解更多关于“火种”内部、关于“影羽协议”和“消耗”的信息。

18:00，她准时来到b-3小会议室。房间不大，只容得下一张椭圆桌和几把椅子。拉尔森博士已经等在那里，还有另外两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研究员，一男一女，神情都有些拘谨。

看到陆时晚进来，拉尔森博士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感谢各位能来。这是一个非正式的头脑风暴，旨在跳出各自项目的框架，探讨一些基础理论问题。言论仅限于此房间内。”他开门见山，语气严肃。

讨论开始了，话题确实围绕着古代萨满仪式中的意识状态改变与现代神经反馈技术的比较，以及其中可能存在的共性神经机制。拉尔森博士主导着讨论，偶尔提问，另外两名研究员谨慎地发表看法。陆时晚也适时地加入，基于自己的研究背景提出一些见解，表现得不突出也不落后。

讨论进行了约四十分钟，拉尔森博士看了看时间。“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各位的思考。”那两名年轻研究员如释重负，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房间里只剩下陆时晚和拉尔森博士。

老研究员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向陆时晚，眼神复杂，压低了声音：“你的检查数据……今天下午部分非核心指标流入了理论组的辅助分析池。”

陆时晚心中一紧，等待下文。

“你的神经可塑性指标，尤其是前额叶与边缘系统的连接强度变化曲线……非常特殊。”拉尔森博士的声音更低了，“这种曲线，我只在‘档案员’保管的几份……‘高损耗型先驱者’的早期记录残片中见过。”

高损耗型先驱者？陆时晚立刻联想到老研究员之前警告的“消耗”。

“什么意思？”

“意思是，‘火种’早期的激进实验中，有一批志愿者，他们的意识结构被强行与某些高危‘旧印’或‘源本’进行深度耦合，试图提取信息或验证理论。”拉尔森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结果……大部分人的意识在短时间内发生不可逆的畸变、崩溃，或者被‘污染’彻底吞噬，变成活着的‘信息废墟’。只有极少数人，数据显示出类似你这样的高可塑性和强韧的锚定特征，他们……存活时间稍长，但最终也……”

他顿了顿，看着陆时晚苍白的脸：“你的数据模式，正在向他们靠拢。这不是好兆头，孩子。这说明，‘上面’可能不再满足于让你慢慢‘接触’和‘感知’，他们想让你……‘连接’，甚至‘同步’。而那个‘影羽协议’……SL-07……据我所知，就是为此设计的、最危险的工具之一。它不是一个研究协议，它是一个……‘熔接’程序。”

熔接程序！陆时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他们想把我……和那些‘旧印’熔接在一起？”

“更糟。”拉尔森博士摇头，“‘影羽’的最终目标，据零碎传闻，是试图与‘源印’——也就是所有‘旧印’可能共同起源的那个最初、最混沌的意识印记——建立稳定通道。而他们认为，具有特定遗传特质和意识结构的人，可以作为‘**导管’或‘桥梁’。你，很可能就是他们选中的‘桥梁’。”

**桥梁……这比“钥匙”更可怕。钥匙还能用完即弃，桥梁却是要被永久架设在深渊两岸，承受永恒的冲刷和撕扯！

“后天……评估之后……”陆时晚的声音有些干涩。

“如果通过，他们很可能会尽快启动‘影羽’的初步测试，也就是所谓的‘浅层同化’。”拉尔森博士确认了她的猜测，“一旦开始，你的意识将不再完全属于你自己。那些古老、混乱、充满黑暗的信息流会尝试改造你。而基地的监控和‘稳定剂’，只会确保你的身体不死，意识不立即崩溃，却不会阻止这个过程。”

他站起身，苍老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悲悯：“我帮不了你更多。这个房间的监控虽然级别较低，但并非没有。我只能提醒你。想办法……在评估中‘失败’，或者，在测试中……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缝隙’，守住最后一点清明。这是唯一的生机。”

说完，他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陆时晚独自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消化着这骇人的信息。熔接程序，**桥梁，浅层同化……“火种”的终极目的，竟然疯狂至此！他们不仅想利用她获取知识，更想把她变成一个通往未知意识深渊的永久性**通道！

她必须破坏后天的评估，或者，在评估后的实验中，找到反击的机会。

而与此同时，在基地外围，沈承聿的耐心也濒临极限。技术员报告了一个异常情况：“检测到‘摇篮’基地上方山体，约东南侧三公里处，有异常热能信号和短暂的地面震动，符合小型定向爆破或重型机械作业特征。信号源与金斯利已知的一支‘地质勘探’掩护队伍活动区域重叠。”

“金斯利在挖山？”沈承聿眼神一凛，“他想干什么？强攻基地？还是……寻找别的入口？”

“不确定。但他们的行动非常隐秘，而且似乎有内应指引，避开了常规的巡逻路线和监控死角。”

内应？“火种”内部有金斯利的人？还是……“守夜人”其他派系在借刀杀人？

“继续监视，评估金斯利行动的规模和可能目标。”沈承聿命令，“同时，启动‘蜂群’预案，让我们的小型侦察单元尽可能靠近‘摇篮’外围，寻找任何可能的气象、地质或通讯漏洞。”

风暴在基地内外同时积聚。陆时晚身陷最危险的实验计划中心，沈承聿在外围与时间赛跑寻找突破口，而金斯利则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用最粗暴的方式撕咬“摇篮”的外壳。

三方势力的最终碰撞，似乎已不可避免。而陆时晚的后天评估，将成为这场碰撞的关键催化剂，或是……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她缓缓起身，走出小会议室。走廊的灯光冰冷如常，但她知道，脚下的路，已经通向悬崖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