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他的夜色 第84章

头痛在休息了几个小时后稍有缓解，但那种精神上的沉重感和“旧印”残留的怪异感知阴影，却久久不散。陆时晚躺在冰冷的床上，眼睛望着舱室天花板上恒定不变的柔和光源。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羽毛与脑部”的符号，以及“档案员”浑浊却锐利的眼睛。

被动适应“火种”的节奏太慢了，也太危险。每一天的训练和接触，都在将她更深地拖入他们设定的轨道，同时也在用那些诡异的“旧印”不断试探、甚至可能悄然改造她的意识感知边界。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获取信息，寻找破绽。

那个“归档室”区域，是眼下最明显的线索。连续两天路过，都看到其状态灯为绿色，意味着可以进入，且里面很可能有人或正在进行操作。那个刻在侧门上的符号，昭示着其与日常研究区域的不同。

深夜，基地模拟的“夜晚”模式启动，公共区域的灯光调暗，走廊里的照明也变为间隔较远的夜灯模式。大部分区域进入静默状态，只有必要的安保和少数夜班研究人员在活动。

陆时晚确认了身份卡上的时间——凌晨一点三十分。这是人类生理上最容易感到困倦、警惕性相对较低的时段之一。她静静地起身，没有开灯，换上了那套便于行动的灰色制服，将几件微型工具藏在袖口和衣领内侧。

她没有走正门——门锁由中央系统控制，夜间非紧急情况开启会留下记录。她的目光落在舱室角落的通风口格栅上。格栅不大，但足以让她这样身材纤细的人通过。基地的通风系统错综复杂，是独立于主监控网络之外的物理通道，虽然内部可能有传感器，但相比遍布摄像头和门禁的主通道，风险或许更低。

她用特制的微型工具无声地卸下格栅螺丝，小心地将格栅取下。一股微弱的、带着金属和过滤介质气味的气流涌出。通风管道内部黑暗，只有远处隐约有微弱的指示灯光。她侧身钻入，再将格栅大致复原。

管道内壁光滑，空间狭窄，只能匍匐前进。她凭着白天观察和记忆中的基地结构图方向感，在纵横交错的管道网络中谨慎移动。避开明显的主干道和有较强气流噪音的换气口，选择相对僻静的支路。

大约爬行了二十分钟，手臂和膝盖开始酸痛时，她根据方向和距离估算，应该已经接近d区，也就是“归档室”所在的区域。她找到一个向下倾斜的管道分支，尽头隐约透出微光。她小心地靠近，发现是一个为下方房间送风的通风口，格栅下方正是那条通往“归档室”气闸门的走廊！

她调整角度，透过格栅缝隙向下望去。走廊里灯光调暗，空无一人。那扇厚重的气闸门依旧紧闭，绿灯幽幽。侧门就在气闸门旁几米处。

观察了几分钟，确认走廊没有巡逻人员经过，监控探头的位置也大致摸清。陆时晚用工具小心地卸下通风口的格栅，动作比在舱室里慢得多，确保不发出任何声响。格栅取下，她将身体探出，双手抓住管道边缘，轻轻跃下，落地无声。

她紧贴着墙壁阴影，迅速移动到侧门旁。门是机械锁与电子锁结合，需要权限卡和密码。她没有权限卡，但之前在“意识防御协议”的理论学习中，曾提到过基地早期部分门禁系统的一个设计冗余——为了防止主系统故障导致区域完全封锁，部分重要区域的机械锁芯保留了紧急手动复位的物理接口，通常隐藏在装饰面板或标识牌后。

她的目光落在门框上那个刻着符号的金属铭牌上。铭牌边缘似乎有细微的缝隙。她用微型工具尖端小心地探入，轻轻一撬。铭牌果然是一个薄薄的盖板，向后翻开，露出下面一个标准的机械锁芯和一个很小的数字键盘。

密码无从得知。但机械锁……她取出另一件工具，一根极细的、带有特殊感应触头的探针，轻轻插入锁孔。这工具能探测锁芯内部簧片的状态，结合她对这类锁具结构的了解，可以进行试探性解码。这是一项精细而耗时的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和心跳。她能感觉到汗水沿着脊背滑落。每一次锁芯簧片传来的细微触感，都让她神经紧绷。

突然，锁芯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正确的咔哒声。成功了！

她轻轻拧动工具，锁芯转动。与此同时，她必须模拟电子权限验证——她快速在数字键盘上输入了一串随机数字。不出所料，键盘红灯闪烁，提示权限错误。但就在这一瞬间，机械锁的开启触发了门禁系统一个短暂的、大约只有两秒的“故障检测”状态，在这期间，电子锁会暂时旁路，优先释放机械锁的物理闭锁。

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陆时晚没有丝毫犹豫，侧身闪入，并立刻从内部将门轻轻关上，恢复机械锁闭状态。门内是一个短小的缓冲间，另一头又是一道门，但这次只是普通的隔音门。

她贴在隔音门上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她轻轻拧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隙。

门后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大的房间。光线昏暗，只有几排高大的档案架边缘亮着微弱的指示灯。空气中有更浓的陈腐纸张、特殊化学试剂和……一种淡淡的、类似福尔马林但又不同的防腐剂气味。房间深处隐约传来低沉的机器运转声。

陆时晚潜入房间，借着微弱的光线快速扫视。房间被分成几个区域：一边是传统的档案架，存放着大量文件夹和盒子；另一边则是低温存储柜和几个密封的透明容器，里面浸泡着一些难以名状的、似乎是生物组织的样本，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色泽。房间最里面，是几个连接着复杂管线和显示屏幕的工作台，机器运转声就是从那里传来。

她的目光立刻被工作台旁边一个独立的陈列柜吸引。柜子里，整齐摆放着十几枚“旧印”，正是“档案员”黑盒子里的那种，旁边还有标签。而陈列柜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更大的、同样是“羽毛与脑部”符号的金属浮雕。

她正要靠近细看，突然，房间深处那排低温存储柜后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托盘放在台面上的声音！

有人！

陆时晚瞬间僵住，屏住呼吸，迅速闪身躲入最近一排档案架的阴影中。

脚步声响起，很轻，但正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透过档案架物品的缝隙，她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身影，正端着一个小的密封容器，走向工作台。那人背对着她，将容器放在工作台上，开始操作仪器。

陆时晚的心跳如擂鼓。她必须立刻离开！趁着那人背对、且机器运转声可能掩盖细微声响的机会，她沿着档案架的阴影，小心翼翼地朝门口挪动。

就在她即将回到缓冲间门口时，工作台那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疑惑的声音：“嗯？数据流怎么有瞬时扰动？”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系统状态的细微异常，可能来自她刚才开门瞬间触发的故障检测！

陆时晚不再犹豫，猛地拉开门冲入缓冲间，再迅速关上隔音门。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听到里面房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喝问：“谁在那里？！”

没有时间原路返回通风口了！她直接冲向侧门，拧开机械锁，拉开一条缝，闪身出去，然后反手将门带上，锁死。

走廊依旧空荡，但远处似乎传来了别的脚步声！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条走廊！目光扫过，发现斜对面有一扇标着“清洁工具间”的小门。她冲过去，幸运的是，门没锁。她闪身进入，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

工具间里堆放着清洁用品，空间狭小。她听到外面走廊传来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和低语。

“……刚才归档室附属区的门禁日志有个瞬时故障码……”

“检查过了，侧门机械锁锁着，电子记录没有异常开启。可能是系统误报。”

“保持警惕，加强d区夜间巡逻频次。”

脚步声逐渐远去。

陆时晚靠在门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衣。好险。

虽然没能仔细查看陈列柜和工作台，但她确认了几件事：一，“归档室”确实存放着大量“旧印”和可能相关的生物样本；二，那里有专人夜间值守和研究；三，那个“羽毛与脑部”符号，是那个区域的核心标志。

而且，她触发了警报，尽管可能被当作误报，但必然会引起一些警惕。

她必须尽快返回舱室。在清洁间里等了足足二十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动静，她才小心翼翼出来，沿着阴影快速移动，找到另一个区域的通风口，艰难地爬回管道网络，历经周折，终于在天亮前，回到了自己的c-7舱室，将通风格栅复原。

躺回床上时，窗外模拟的“晨曦”微光已经开始透入。

这一夜的冒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但并非全无收获。那个神秘的符号，那些被严密保管的“旧印”和样本……“摇篮”的秘密，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深邃和……不祥。

而她已经惊动了暗处的守卫。

接下来的日子，必须更加小心，但也必须……加快步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