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骤然拉满的弓弦,在达到顶峰的那一刻,戛然断裂。
林晓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最后一道山坡,身后是吞噬了她太多同伴的魔窟,身前——那道在晨曦微光与浓重雨雾中若隐若现的、缠绕着螺旋刺丝的铁丝网,以及更远处那座巍峨的、飘扬着鲜艳红旗的岗楼,是她用残破身躯和几乎熄灭的灵魂换来的唯一救赎。
近了!更近了!
她甚至能模糊看到对面哨兵持枪肃立的身影,能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秩序井然的气息穿透雨幕传来。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冰冷的铁丝网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上面悬挂的警示牌字迹都依稀可辨。胸腔里那颗饱受折磨的心脏,从未如此狂野地跳动过,混合着断腕处撕裂般的剧痛和肺部灼烧般的喘息,共同奏响了一曲濒临解脱的狂想曲。
“回家了……我能回家了……” 这个念头如同温暖的潮水,暂时盖过了全身彻骨的寒冷与疼痛。她甚至咧开干裂出血的嘴唇,试图形成一个笑容,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脸上所有的伤口。
然而,就在她距离那道象征着生死的边界线仅剩三十米左右,几乎能看清铁丝网上凝结的雨珠时——
“咻——!”
一声尖锐、短促,绝非自然界应有的唿哨声,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风雨的嘈杂,从她侧后方的密林中激射而出。
林晓雅冲刺的脚步猛地一个趔趄,僵在原地。
不是园区里那种粗鲁的呵斥,也不是猎犬的狂吠。这声音……太冷静,太具针对性,仿佛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指令。
紧接着,数道雪白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亮起,并非杂乱无章地扫视,而是如同舞台追光般,瞬间从多个角度交叉锁定,将她孱弱的身影牢牢地钉在光圈中央。光线强烈、稳定,带着一种工业化的冰冷质感,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也彻底驱散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幻觉吗?是高烧和极度渴望共同制造的假象?
她艰难地抬手遮挡强光,透过指缝,心脏在那一刻沉入了无底深渊。
光线边缘,几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间阴影中显现。他们穿着统一的、近乎融入环境的深色作战服,动作协调、迅捷而无声,瞬间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没有叫骂,没有威胁,甚至听不到沉重的呼吸声,只有雨点打在他们防水装备上的“嗒嗒”轻响,以及一种压抑的、训练有素的杀伐之气。
为首一人缓步上前,身形挺拔,脸上戴着护目镜和战术面罩,看不清表情。他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林晓雅身上,没有戏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完好程度的、纯粹的审视。
林晓雅明白了。为什么猎犬的吠声会在山涧边诡异消失,为什么他们能如此精准地在她最接近成功的时刻出现。
这根本不是一次追捕失利后的亡羊补牢。这是一场守株待兔。他们像经验丰富的猎人,冷静地驱赶着受伤的猎物,看着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奔向那扇看似敞开的自由之门,然后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轻松地伸出脚,卡住了门缝。
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挣扎,甚至这看似用生命换来的“幸运”,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剧本里。那道近在咫尺的国界线,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不过是这场残酷权力游戏中,最为刺眼的一道布景。
“目标状态确认,生命体征微弱,右前肢缺损,符合‘732-01’回收条件。” 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
“回收……” 林晓雅喃喃重复着这个冰冷的词汇,最后一丝力气从体内抽离。她不再试图奔跑,也不再看向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国境线。身体晃了晃,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颓然瘫倒在冰冷泥泞的溪水边。
泥水浸没了她的脸颊,她却感觉不到冰冷。一种比活埋更深沉的绝望,攫住了她的灵魂。原来,连绝望,都可以被设计得如此精准,如此……优雅。
两名队员上前,动作熟练地用特制的束缚带捆住她的手脚,力度恰到好处,既让她无法挣脱,又避开了她身上最严重的伤口。甚至有人拿出一个无菌敷料,简单地覆盖在她依旧渗血的断腕上。
没有虐待,没有额外的暴力,只有一种程序化的、高效的“处理”。
在被粗暴架起,拖离这片浸满她最后希望的土地时,林晓雅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铁丝网依旧冰冷,红旗依旧在雾中飘扬,对面的哨所依旧安静。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边境线咫尺之遥的、无声的捕获,从未发生过。
那道边界,成了一道永恒的、可望不可即的幻影。而她,则从一场噩梦,正式坠入了另一场更深不可测、更令人胆寒的,名为“实验”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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