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骗“培训”在一个散发着汗臭和脚臭的大通铺房间里进行。几十个人挤在肮脏的地铺上,听着一个绰号“浩哥”的、曾经是资深诈骗犯的看守讲授“话术精髓”。浩哥唾沫横飞,语气里带着一种扭曲的得意,仿佛在传授什么了不起的学问。
“都给我记牢了!冒充公检法,语气要狠,背景音要像那么回事!理财投资,收益要吹得天花乱坠,截图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杀猪盘,感情要细腻,哥哥妹妹叫得亲热点!……”浩哥挥舞着一叠打印好的话术脚本,上面罗列着各种精心设计的骗局,从冒充客服退款到虚假投资平台,无所不包。
林晓雅坐在角落里,手指冰凉。那些字句像一条条毒蛇,钻进她的耳朵,盘踞在她的心头。她看着周围那些麻木地背诵着脚本的面孔,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父母的教诲,都告诉她做人要诚实善良。可现在,她却要被迫去欺骗,去榨取可能和她父母一样辛劳、一样挣扎在生活边缘的人的血汗钱,甚至救命钱。
“你!新来的,发什么呆!”浩哥的教鞭猛地抽在她旁边的床架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林晓雅浑身一颤。“把‘杀猪盘’初期破冰的十句常用语给我背一遍!”
林晓雅张了张嘴,那些虚伪肉麻的句子堵在喉咙里,像沾了毒的棉花,让她难以启齿。“我……我记不住……”
“记不住?”浩哥眯起眼睛,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我看你是不想记!在这里,没用的人就是累赘,累赘的下场,你昨天没看见吗?”他意指那个被打断腿的男孩。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更痛的是心。她咬紧牙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下午,他们被带到一个更加拥挤、闷热如同蒸笼的“工作间”。这里密密麻麻摆满了简陋的桌子,每张桌子上只有一部老旧手机和几张写满电话号码的A4纸。空气中弥漫着几十人同时低声说话的嗡嗡声,夹杂着看守时不时的呵斥。
“开始打电话!每人每天最低完成五十个有效通话,促成至少一单!完不成的,今晚没饭吃,外加二十棍!”刀疤脸在过道里巡视,如同监工的恶鬼。
林晓雅颤抖着拿起那部冰冷的手机,看着纸上第一个陌生的号码。那可能是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人,可能是一个和她父亲一样年纪的老人,也可能是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按下拨号键,就等于按下了自己良知的绞刑架开关。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了下去。
“您……您好,这里是xx市公安局,我们查到您的账户涉及一起洗钱案……”她结结巴巴地念着脚本上的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神经病!”对方没等她说完,就骂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第一个,失败了。她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心悸。
“大声点!没吃饭吗!”旁边的看守用棍子捅了她的后背一下。
她咬着牙,拨通了第二个号码。
“喂,是王先生吗?我们这里是xx投资平台,最近有一个年化率30%的理财产品……”这一次,她稍微流畅了一点,但内心的负罪感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有些兴趣,多问了几句。林晓雅按照脚本回答着,手心全是冷汗。她几乎能想象到,如果对方真的上当了,投入了积蓄,最后血本无归时的绝望模样。那画面与王莉欺骗她时的场景诡异地重叠起来。
不!她不能成为王莉那样的人!她不能把别人也拖入这样的地狱!
在对方即将被说服,询问如何转账的关键时刻,林晓雅猛地对着话筒喊了一句:“别信!是骗——”
“局”字还没出口,一只大手就从旁边伸过来,狠狠掐断了通话,同时一把夺过了手机。
是刀疤脸。他脸色铁青,眼神凶恶得像是要活撕了她。
“臭婊子!你敢坏规矩!”他咆哮着,声音震动了整个工作间,所有的通话声瞬间停止,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晓雅身上,有惊恐,有麻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林晓雅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知道最可怕的时刻来临了。
“我……我不能骗人……”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声音微弱却带着决绝的颤抖。
“不能?”刀疤脸怒极反笑,猛地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拽起来,拖死狗一样往外拖,“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在这里,没有什么不能!”
她被粗暴地拖到院子中央,昨天那个男孩受刑的地方。血迹虽然已经被粗略冲刷过,但依旧留下了一片深褐色的、不祥的印记。
光头龙哥闻讯赶来,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兴致。“哟,还是个有骨气的?想当好人?”他围着瘫软在地的林晓雅转了一圈,对周围聚集起来的“员工”们高声说,“都给老子看清楚!这就是想当好人、想坏规矩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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