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那声“带上来!”如同一个无形的开关,瞬间抽干了院子里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心脏擂鼓般撞击胸腔的闷响。人群像被冻住的潮水,僵在原地,每一双眼睛都成了被迫聚焦的镜头,死死对准那扇再次洞开的、仿佛连接着地狱的门。
先出来的是两座“铁塔”——两名平时就以凶狠着称的看守,此刻他们脸上带着一种执行特殊任务的肃杀和隐隐的亢奋。然后,他们像拖拽一件破旧的麻袋,将一个完全不成形的人体从门内的阴影里拖拽出来。
那曾经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现在,他只是一团勉强能分辨出人形的、覆盖着血污和泥土的物体。他的头发被干涸的血块黏连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混合着青紫和肿胀的色调。他的衣服几乎成了布条,一条腿的膝盖以下部分诡异地反向扭曲,白骨刺破了裤子和皮肉,裸露在空气中,那森白的颜色在灰暗的光线下刺痛了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他没有任何自主移动的能力,完全由两个看守架着双臂,那条断腿像一根不受控制的木棍,在水泥地上划出断续而刺耳的摩擦声,留下一条蜿蜒的、暗红色的湿痕。
他被拖到木台下,像扔一袋垃圾般被掼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似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都他妈给老子睁大眼睛看清楚!” 龙哥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带着金属的震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这就是不安分、想逃跑的下场!看清楚他的腿!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
恐惧如同具有实质的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我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连吞咽口水都变得艰难。我能清晰地闻到随风飘来的、混合着血腥、汗臭和泥土的味道,这味道让我阵阵作呕。
我的目光无法从那个残破的身体上移开。那断腿处参差不齐的骨茬,那遍体鳞伤的皮肤,无一不在无声地嘶吼着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极致的暴力。这不仅仅是一个受刑者,他是一个活生生的、血淋淋的警告,是我们所有人体内那颗渴望自由的心脏最终可能面临的、最残酷的结局。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阿英。她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被她自己咬得一片狼藉,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她干裂的唇纹。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缩成了针尖,里面除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空无一物。她的双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指甲因用力而泛白,整个身体像打摆子一样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将那份冰冷的恐惧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
我环视周围这片由活人构成的“景观”。站在前排的一个女孩,终于承受不住这视觉与精神的双重冲击,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一软就要晕倒。旁边的看守眼疾手快,不是扶住她,而是用电击棒在她腰侧猛地一捅。女孩身体剧震,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嚎,硬生生被疼痛从昏迷的边缘拽了回来,被迫继续“观看”。更远处,“猴子”早已不见了平日的半点机灵,他缩着脖子,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进前面那人的背影里,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木台下的惨状。而一些在这里待得更久的人,脸上则是一种令人心寒的麻木,他们眼神空洞,仿佛眼前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甚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冷漠,那是一种精神死亡后的沉寂。
我们被无形地捆绑在一起,构成这场“仪式”的观众席。看守们如同监工,在人群外围踱步,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张脸,确保没有人低头,没有人闭眼,没有人能逃避这场强制的“教育”。这是一种精心的、恶毒的安排——让我们不仅承受自身命运的恐惧,还要通过目睹同类的惨状,来品尝一种更深刻的、兔死狐悲的绝望。我们的恐惧在沉默中相互传染、叠加、共振,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院落的、令人窒息的无形之网。
龙哥在台上开始了他的“训话”,声音通过喇叭放大,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的快意。
“以为能翻过那几座山?以为能找到路?”他冷笑着,像在讲述一个可笑的故事,“告诉你们,那山里埋的骨头,比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多!”
“是不是觉得外面是天堂?我告诉你们,离开这里,你们什么都不是!死路一条!”
“今天,就用这个杂碎,给你们所有人都刻个记号!让你们记到骨头里,记到梦里!跑,就是死!甚至比死更难受!”
他的话语,一句句,如同毒针,精准地刺入我们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而台下那个奄奄一息的“标本”,就是他话语最有力、最恐怖的证明。那个年轻人似乎被声音刺激,又或许只是生命最后的本能,他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头,发出了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如同气流穿过破风箱般的嘶气声。
这微弱的动静,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死寂的人群中引发了难以抑制的骚动。压抑的抽泣声、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此起彼伏。站在我斜前方的一个人,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又被旁边的人勉强架住。
“安静!谁再动!下一个就是他!” 刀疤脸的咆哮适时响起,伴随着橡胶棍抽打在**上的闷响,瞬间将骚动镇压下去。
我们再次被强行固定在这片“观刑区”。阳光不知何时变得强烈起来,明晃晃地照射着,将木台的阴影、看守的身影、以及我们这些苍白的脸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光线无情地照亮了地上的血痕,照亮了龙哥脸上残忍的线条,也照亮了我们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
空气中,汗水的酸馊、血腥的铁锈、尘土的味道,以及上百人因恐惧而加速分泌的肾上腺素的气息,混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化合物。我们被迫呼吸着这空气,被迫观看着这景象,被迫将这一幕连同那刻骨的恐惧,一起吞咽下去,消化成我们未来每一个日夜、都无法摆脱的梦魇。这集体围观,本身就是刑罚的一部分,它用他人的血肉,在我们的精神上,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却深入骨髓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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