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再是按天计算,而是按“轮次”。
轮次一:弱化的汉坦气溶胶。林晓雅的共生网络像经验老到的猎人,迅速调动。她看到自己左手背的皮肤在暴露后几分钟内微微发亮、变薄,短暂呈现出半透明的蜡质质感。皮下,那些发光的脉络清晰可见,它们像被激活的血管网络,但更纤细、更密集,闪烁着黄绿色的冷光。它们主动迎向血液中出现的暗蓝色病毒颗粒(在特殊监测镜下可见),菌丝触须精准缠绕、包裹、吸收。左手背的透明化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随着病毒被清除,皮肤恢复原状,只留下淡淡的、类似淤青的暗绿色阴影,几小时后也消失了。
轮次二:马尔堡变种。这次的遭遇战更激烈。当桃红色的病毒颗粒出现在循环中,她右小腿的皮肤出现了不同的变化——不是均匀透明,而是浮现出一片网状的光纹,像皮下有发光的毛细血管破裂。网络似乎对马尔堡有些“犹豫”,没有直接吞噬,而是调动了大量荧光的免疫细胞(她的白细胞似乎也被共生体标记或影响了)聚集到该区域,与病毒形成对峙。皮肤下可以看到发光的菌丝网络与聚集的荧光细胞团交织,像一场微观的军事调度。最终,病毒被隔离、包裹在一个由菌丝和细胞构成的微小荧光结节中,皮肤才慢慢恢复。但那里留下了一个隐约的、持续微弱的脉动光点,像埋了一粒活着的碎钻。
轮次三:轮状病毒与呼吸道合胞体病毒的混合体(这次针对消化道和呼吸道)。反应更加系统化。林晓雅感到腹部和胸腔内部大面积发热,相应的皮肤区域——整个腹部和胸口——呈现出大片的、磨砂玻璃般的半透明。她能看到下面纵横交错的发光脉络像地下河的根系般搏动,还能看到成群的、拖着荧光尾迹的免疫细胞沿着脉络快速移动,奔赴“战场”。恶心和咳嗽的症状刚出现就被强烈压制,取而代之的是内脏被无形之手搅动、翻擦的怪异感觉。这次透明化持续了三分多钟,消退后,腹部皮肤留下了一片暂时的、细密的网格状压痕,像长时间靠在粗糙表面上留下的印记。
每一轮,布莱克博士和她的团队都如饥似渴地记录着。高分辨率摄像机多角度拍摄她皮肤透明化的过程,显微探头持续分析她血液和皮下组织的实时变化。他们不再仅仅记录她是否生病,而是记录她的共生网络对不同入侵者的“策略”:快速吞噬、调动免疫、隔离包裹、系统镇压……就像观察一个拥有独立智慧的微观防御体系的作战演练。
林晓雅则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一个“人”,而更像一个透明的、内部正在上演无声战争的生态缸。
恐惧,最初是尖锐的,针对每一次皮肤透明、每一次看到皮下那不属于自己的发光脉络。但渐渐地,恐惧被一种更深的、粘稠的麻木与疏离感取代。她看着自己的手背变透明,露出下面搏动的、非人的结构,心里竟然可以平静地想:“哦,这次是汉坦,网络用了方案A。”
她与自己的身体,正在割裂。
直到第七轮次。
这一次引入的,是少量从“黑潮”感染者身上提取、经过灭活但保留部分生物活性的黑色坏死组织提取物。布莱克博士称之为“老对手的问候”,想看看她的网络对已经接触过的“灾厄”残留物会如何反应。
提取物通过静脉注射。起初,一切如常。网络迅速反应,左前臂皮肤开始习惯性透明化,发光的脉络显现,准备应对。
但这一次,情况失控了。
那些提取物中的某些成分,似乎与林晓雅体内早已存在的、因之前低剂量暴露而残留的极微量“黑潮”标记物产生了共鸣。更可怕的是,她的共生网络,在接触过“狂怒-?”病毒后,似乎发生了某种不易察觉的变异或学习。
左前臂皮下的发光脉络,没有去吞噬或隔离那些黑色物质。
它们开始主动吸附、融合那些黑色提取物!
林晓雅惊恐地看着自己透明化的左前臂皮肤下,原本纯净的黄绿色发光脉络,像被滴入墨汁,迅速染上了一缕缕游动的、污浊的黑色!那黑色沿着脉络蔓延,所过之处,脉络的搏动变得更加有力,甚至…更具侵略性!
同时,一股强烈的、熟悉的甜腻**气味从她自己的皮肤表面散发出来!不是外界传入,是她身体内部正在生成!
“天啊!共生网络在整合‘黑潮’成分!”控制室传来惊呼,“它在…它在吸收并转化外来的病原特征!”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被“染黑”的脉络,似乎获得了某种新的信号能力。它们开始向外散发一种低频的、充满痛苦与恶意的脉冲,与窗外“黑潮”病房里那些感染者身上散发的气息极其相似,但又夹杂着林晓雅自身共生网络的独特频率。
这脉冲不仅被仪器捕捉到,甚至影响到了预备室内的其他生物!放在角落的一盆用于监测空气质量的绿植,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发黄!而林晓雅自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意识里翻涌起不属于她的、属于“黑潮”感染者的黑暗痛苦记忆碎片——皮肤下沥青涌动的触感,窒息,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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