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有可见的溃烂,没有流脓,没有皮肤地图。
恐惧以另一种更精巧的方式降临。
预备室隔壁新建了一个观察区,更像是一间设施齐全的豪华病房,甚至铺着浅灰色的地毯,摆放着看起来舒适的沙发和书架。唯一的异常是墙壁和家具边角都包裹着柔软的白色缓冲材料,所有物品都被牢牢固定在地面或墙壁上。
观察窗后,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姿态放松。她看起来甚至有些平静,如果不是眼神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茫然,几乎像个普通的疗养院病人。
“狂怒-?。”布莱克博士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语气,“它不破坏细胞,不引起炎症。它…改写对话。大脑神经元之间的化学对话。”
林晓雅看到天花板的通风口再次无声开启。没有颜色,没有气味。
沙发上的女人身体轻微一震,像是打了个冷颤。她手里的书滑落在地毯上。她眨了眨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最初的半小时,一切如常。女人甚至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走到书架前浏览。
然后,细微的变化开始。
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僵硬、警惕。倒水时,她会突然停下,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什么不存在的声音。翻阅书页时,她的手指会神经质地颤抖,快速翻过几页,又猛地翻回来,眼神却并没有真正聚焦在文字上。
她开始自言自语。起初是模糊的嘟囔,渐渐变得清晰,充满猜疑和不安。
“……谁动了我的杯子?位置不对…少了三毫米…绝对是…”
“那幅画的影子…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有人在后面?”
她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角落,瞳孔收缩。“谁在那里?出来!我知道你在看我!”
被迫害妄想。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渲染她的整个意识世界。
但这还不是全部。
她的情绪开始剧烈波动。前一秒还在对“幻影”愤怒咆哮,下一秒突然蜷缩在沙发上,抱紧自己,发出压抑的啜泣,嘴里念叨着模糊的童年创伤记忆。接着,毫无征兆地,她跳起来,眼神变得凶狠而狂躁,抓起手边一个固定的装饰花瓶(当然是无法取下的),疯狂地砸向墙壁——并非针对某个目标,只是纯粹的、无处发泄的攻击冲动。
“杀了你们…都杀了…别碰我…滚开!!”她嘶吼着,声音破裂。
然而,就在她看似完全失控、陷入疯狂攻击状态时,房间内响起一声极轻微、高频的电子音。几乎是条件反射,女人的动作猛然顿住,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狂怒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平静。她慢慢放下手臂,走回沙发,坐下,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刚才那歇斯底里的一幕从未发生。
“看到了吗?”布莱克博士说,“病毒放大了她的恐惧、愤怒、猜疑,摧毁了她理性的闸门。但通过预先植入她听觉神经的微型调控器,我们可以在关键时刻发送压制信号,重新获得基础控制。一个充满攻击性、却依然听话的士兵…或者别的什么。”
林晓雅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脊背。这比**的腐烂更可怕。这是灵魂的提线木偶。
“现在,轮到你了,潘多拉-7号。”布莱克博士的语气不变,“低剂量气溶胶暴露。我们需要观察,你的特殊网络,面对这种直接针对神经系统的‘蚀刻者’,会作何反应。”
面罩内的气流再次改变。这次,什么味道都没有,连一丝异样都察觉不到。
林晓雅等待着。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没有任何外在症状。没有妄想,没有狂怒,没有情绪失控。她甚至觉得自己比平时更清醒,感官更敏锐。她能听到控制室里研究员写字时笔尖摩擦纸张的细微声响,能看清布莱克博士白大褂上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纤维头。
但变化发生在内部。
她后颈的接口开始持续发热,不是灼痛,是一种低频的、深入的振动感,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接口,与她的大脑皮层建立更紧密的连接。
紧接着,她“听”到了。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是她体内共生网络的脉冲,与某种外来的、极其细微的、带着明确“恶意意图”的波动,产生了接触。
那波动试图模仿、放大她意识深处那些本就存在的痛苦脉冲——被囚禁的焦虑、目睹惨状的恐惧、对布莱克博士的憎恨、对自身异变的茫然。它像一把精准的刻刀,寻找着她神经回路上的旧伤痕,想要加深它们,让它们流血,让它们尖叫。
然而,她的共生网络,那些发光的脉络,似乎被激怒了。
是的,愤怒。林晓雅清晰地感知到,从身体深处涌起一种不属于她个人情绪的、原始的、防御性的躁动。那些脉络瞬间明亮起来,脉动加剧,不是混乱,而是有组织地朝着大脑方向汇聚、编织,在她意识世界的边缘,形成一层致密的、发光的生物性滤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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